杨湜绾微蹙秀眉,一双凤眼充斥着怒火,这等长舌妇,也就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眼下又担忧元瑶的情绪,遂宽声道,“元瑶莫要放在心上,林······”
元瑶展颜一笑,“世上若还有一人的言辞能影响我的心绪,唯有染之。”
杨湜绾面色凝肃,深深看了她许久,似是确如她所言,不禁长吁一口气。
“绾儿,同我走一遭御史台。”
“御史台?去御史台作甚?”
元瑶噗哒噗哒地眨巴着杏眼,笑言道,“方才萧夫人说,有学子围堵御史台,我自然是要去看看热闹。”
杨湜绾不禁莞尔,“你怕不是去看热闹的。可是担心御史台的那几位会如何当众编排林御史。”
元瑶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眼底透露着一丝忧虑,“许夫人既敢如此口无遮拦,强加在染之这贪墨之罪,怕是异乎寻常。”
御史台位于永兴坊,与大将军府所在的崇仁坊毗邻,本该是挨着皇城,又是极为庄严肃穆之处,不该像眼下这般嘈杂。
大门前聚拢着熙熙攘攘的学子,若是放在寻常,用‘济济一堂’一词来形容,怎的都不为过。可当下,如此多的学子,几是令御史大夫沈灏头疼欲裂。
“许昇,那些翰林学子还未退去吗?”
难为沈灏这般年岁,只得躲在院内不敢出门。可若想阖眼小憩,这震天的声响又吵得他不能入睡,脸上的褶皱又平添数条。
“回沈御史,杜府尹已派遣衙役前来帮手,可···”许昇一副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可学子中有韦太师的孙子,无人敢动。”
所谓法不责众,京都府衙也不敢倒行逆施,将翰林学子悉数抓捕,偏生昨日吏部铨选大考完,今日竟相约一齐至御史台喧闹。
“本御史头疼的厉害。”沈灏抚着额角,几是使劲挤出额上的细汗,又用腕骨敲了敲额头,痛苦万分道,“许昇,林···林御史的案子,且由你去敷衍几句,只要能令他们散了。”
许昇瞪大双目,急声道,“沈御史······”
可还未等他话音落地,沈灏已然打断道,“哎呀···快,快去替本御史,寻···寻来医师···”
许昇阴沉着脸,只得拱手告退。心中不禁暗骂,这个老匹夫,惯会将我往前推,若是疾病缠身,大可告老,偏生占着御史大夫之位。
沈灏抬眸一瞥,透过指缝见许昇已然离去,顿时长舒一口气,捏着袖袍拭去额上的细汗,眼眸中透露着一丝狡黠,不禁喃喃自语道,“若要熬到三品荣休恐怕真是不易。”
御史台外聚集的皆是什么人物?那俱是未来楚国的柱石。为何铨选大考前未有替林尽染声援,而在事后不约而至?
沈灏暗忖,许是上柱国之女先前擅闯翰林院时说的那番话,令这群学子群情激昂,毕竟读书人要的还是脸面和名声,说到底他们终究是科考的受益者。如今连韦太师的孙儿也在这群学子当中,这番阵势,若未有翰林院的两位供奉点头,沈灏是万万不信。
这浩浩荡荡的声势说来有趣,倒还真不一定是翰林学子发起。毕竟翰林院的学子还未过百人,可御史台外大略望上一眼,早已逾三百之数。
“向兄,崔供奉当真允可?”裴乾俯身在向成林耳边低声问询。
“裴兄,先生已拦下许多。否则如今这般阵仗,与谋反何异?”
毕竟科考于天下学子而言的确是福音,也不知是哪位学子在聚贤馆内提议,于御史台前替林尽染求个公道,祈求陛下宽恕。当即一呼百应,若非崔先生见馆内喧嚷,适时拦下学子,早几日前就已将御史台围得水泄不通。
“吏部铨选在即,不将心思放在铨考上,你们这一年的心血皆是白费。”崔秉志语音一顿,迟疑半晌后又道,“大考前,莫让老朽再来提醒你们。”
这不就是在说,大考后,崔先生也不再反对吗?结合当下,韦太师竟放任自己的孙儿也一同至此,此举无疑是令学子更为振奋。
杨湜绾与元瑶站在人群外,几番听下来倒并未有林尽染贪墨的音讯。可回忆起许御史的夫人,似是听她仅说起过一次,但随后的攀谈中都是围绕着林尽染渎职的说辞。
难不成是听岔了?可许夫人并未矢口否认元瑶所问贪墨的林御史是林尽染。
“诸位,纵使围在御史台也毫无意义,且都散了吧。”
可许昇的嗓音哪能压得住这三百学子,霎时就被湮没在人海中。
“林御史既是各位御史同僚,为何不帮衬几句?”
“即便林御史殿前失仪,这些时日下来,或打或杀也该有个决断,何故拖沓?”
“林御史圣眷正浓,若是定殿前失仪之罪,敢问是如何失仪?当下皆是道听途说,御史台既有纠察百官之责,难道就未曾查明原委?”
······
这七嘴八舌的,许昇几是听得汗流浃背,诸如你的问题该去问陛下,你这问题也不归御史台管呐,你这问题···还是杀了我吧。
许昇这刚抬手点了一名学子,欲要回应,就被其他学子打断,几番折腾下来,倒是一个都未有回答,气愤之下,怒喝道,“昨日,突厥王子检举林御史受贿五百金,疑似通敌叛国。尔等与其在这浪费口舌,不若去林府,让林夫人将府内管家交出来,以证清白。”
这殿前失仪之罪还未能撇清,当下又有受贿的罪名,且有通敌之嫌,无怪那许夫人不肯多言,这桩案子若还未能查实,如何敢公之于众,念及此处,元瑶不禁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