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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理回来的那天，走廊的紫藤开成了瀑布。她别在耳后的山茶花发卡闪着珍珠贝母的光，经过李子棋课桌时落下张洒金便签，上面印着和王君若错题本上如出一辙的三角函数笔记。
王君若是在体育课中途折返时撞见那个画面的。白理踮脚贴近美术教室的磨砂玻璃，李子棋执笔的剪影在她鬓边摇晃。阳光穿过他们之间三公分的空隙，在地上烙出交缠的藤蔓。她怀里的矿泉水瓶突然渗出冷汗，打湿了校服前襟的鸢尾花纹。
“你的袖口沾到颜料了。“第二天清晨，白理举着湿纸巾越过半个教室。李子棋腕间新染的钴蓝在白理指尖融化，像行星坠入乳白色星云。王君若数着他耳尖泛起的薄红，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二十八个小洞，恰好是白理校牌上的学号。
秋雨来得猝不及防。王君若抱着作业本穿过连廊，看见白理裹着李子棋的棒球外套在雨中奔跑。靛青色布料被风鼓起时，露出内衬上她用隐形墨水画的北斗七星——那是上次天文社活动时偷偷添的笔触。此刻那些星星正贴着白理的蝴蝶骨闪烁，如同某种恶意的嘲笑。
最致命的证据出现在期中考前夕。王君若在图书馆角落发现李子棋的速写本，翻开的纸页上画满白理各种角度的侧脸：托腮时垂落的发丝，翻书时翘起的小指，甚至右耳垂那颗朱砂痣。而夹层里掉出的演唱会门票存根，日期正是上周她谎称生病缺席补习班的周末。
银杏叶开始凋零的那个黄昏，王君若把玻璃许愿瓶埋进花坛。瓶子里装着李子棋送她的所有橡皮屑，那些印着“加油“字样的粉色碎末，如今像干涸的珊瑚虫尸骸。白理突然出现在紫藤架下，腕间晃着李子棋的备用腕表，表带调节扣还卡着她去年缠上去的浅绿丝线。
“你知道吗？“白理抚过画架边缘未干的油彩，“他说你解不出题时咬笔帽的样子...“后半句被突然刮起的秋风卷走，只留下满地金黄的银杏叶，像撕碎的考卷在夕阳里燃烧。
王君若开始绕开美术教室走。有次在楼梯转角撞见李子棋捧着白理的素描本，指腹正摩挲着某页泛黄的纸角。她想起自己那本藏在书包夹层的笔记本，里面每个潦草的“L“字母都长着和李子棋相似的睫毛。
初雪那日，白理在公告栏贴上文艺汇演的海报。主演名单里她和李子棋的名字并排而立，墨迹未干的排版像精心设计的几何证明题。王君若望着海报角落的赞助商logo——正是白理父亲公司的标志，突然明白那些突然多出来的美术器材，那些特权通道的竞赛名额，不过是天鹅绒陷阱里的糖霜。
最冷的那天清晨，王君若在李子棋课桌里发现半盒融化的松露巧克力。锡纸上印着法文烫金logo，和她昨天在垃圾桶看见的白理早餐包装如出一辙。当李子棋把巧克力推到她面前时，王君若看见他袖口沾着白理常用的栀子香水味便签纸碎屑。
“我不爱吃甜的。“她将巧克力放回他掌心，指尖触到他为白理画像时磨出的薄茧。窗外忽然飘起细雪，王君若想起埋许愿瓶那日，白理腕表反射的冷光如何割破暮色，像把淬毒的银刃插进她尚未结痂的青春。
放学后的美术教室亮着暖黄的光。王君若透过结霜的玻璃看见白理正在调色盘上调配新颜色，李子棋的围巾随意搭在她椅背，尾端还粘着去年秋游时她偷偷系上的樱花标本。那些干枯的花瓣此刻像嘲讽的眼睛，数着她藏在书包深处的、再也没机会送出的星空沙漏。
积雪压断紫藤枯枝的深夜，王君若在日记本上画下第三十六道删除线。被涂黑的区域隐约可见“LZQ“的字母轮廓，像星系坍缩成寂寞的虫洞。而此刻李子棋的朋友圈更新了和白理在画室的合影，他腕间新染的银灰色颜料，正在照片里闪着冷月般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