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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子棋的数学卷子总是第一个被贴在光荣榜上，像一片不会褪色的雪。王君若踮脚望着那些漂亮的满分符号，忽然觉得教学楼走廊长得望不到头，自己的名字缩在成绩单最末端的阴影里，像颗蒙尘的玻璃珠。
黄昏的光线斜切进图书馆，王君若在《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第73页折了个角。铅笔芯“啪“地折断在椭圆方程里，她抬头看见斜前方的李子棋正在草稿纸上推导演算公式，腕骨起伏的弧度像三角函数图像。他左手压着的《高等数学导论》书脊已经卷边，那是她永远够不到的星系。
闭馆音乐响起时，王君若慌忙往书包里塞错题本。有道导数题她算了四遍还是得负数，橡皮擦破的纸面上洇着可疑的水痕。李子棋经过她座位时带起一阵薄荷味的风，忽然停在她散落的草稿纸前。
“这里应该用洛必达法则。“他抽走铅笔在破洞处画了条辅助线，笔尖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王君若盯着他袖口滑落的腕表，秒针正掠过罗马数字Ⅶ，表盘倒映着她烧红的耳尖。去年秋天他戴的还是电子表，会在物理课演示单摆实验时发出嘀嗒声。
路灯次第亮起时，王君若在车棚发现自己的自行车被人修好了链条。生锈的齿轮间卡着半片蓝便签，上面列着三角函数速记口诀——是李子棋的字迹，墨迹被雨水晕染成模糊的星图。她把便签夹进单词本，蹬车时链条发出新生的欢鸣，惊飞了栖在玉兰树上的夜鹭。
月考前的深夜，王君若伏在台灯下解一道天体物理题。窗外的春雷碾过云层，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解题步骤和李子棋留在图书馆草稿纸上的笔迹渐渐重叠。那些曾像外星符号的公式突然有了温度，化作萤火虫栖满她的眼睫。
放榜日下着细碎的太阳雨。王君若攥着进步二十名的成绩单穿过紫藤长廊，看见李子棋正往布告栏贴竞赛获奖名单。他的影子斜斜落在她脚尖前，像座即将消融的冰桥。水珠顺着光荣榜往下淌，把两人的名字短暂地连成一道虹。
“恭喜。“李子棋递来一盒草莓牛奶，铝箔纸吸管上凝着水珠。王君若想起上周他给流浪猫喂食时也是这样半蹲着，校服后领露出截雪白的脖颈，让人想起他永远工整的解题过程。
他们并肩坐在实验楼台阶上喝牛奶。李子棋忽然从书包里抽出本旧笔记，封皮上印着褪色的宇航员图案。“我初一时的错题集，“他指尖掠过某页泛黄的折痕，“当时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好。“
王君若翻开笔记，看见稚嫩的笔迹旁画满哭泣的三角函数小人。最新一页贴着她的月考卷复印件，错题都被标注了卡通笑脸，边缘还画着颗歪歪扭扭的卫星——正是她最近在追的航天纪录片里的天宫号。
暮色漫过操场时，李子棋摸出根粉笔在地上画坐标系。王君若看着他以水泥地为草稿纸，把行星运动定律写成一首押韵的诗。粉笔灰染白他的袖口，而她的帆布鞋尖正悄悄靠近那个代表近日点的坐标。
“你知道吗？“他突然仰头望向初现的星子，“光年不是时间单位。“晚风卷起地上的公式，王君若看见自己名字的拼音首字母藏在某个银河常数里，像粒偷偷发芽的星尘。
教学楼的灯逐层熄灭。李子棋把粉笔头抛进夜色，画出道荧光的抛物线。“明天要讲相对论了，“他起身时卫衣下摆扫过王君若的错题本，“其实时间的流速...“后半句消散在突然响起的晚自习铃里。
王君若望着他跑向教学楼的背影，忽然发现成绩单边缘洇着抹蓝。那是李子棋画卫星轨迹时蹭上的粉笔灰，此刻正在暮色里幽幽发亮，像条等待被跨越的银河。她把成绩单折成纸飞机掷向星空，机翼上未干的墨迹写着今天刚学会的公式——F=ma，那是牛顿第二定律，也是心动加速度的永恒证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