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的一段记忆如巨浪般涌现到张义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暑假,张义接了个修补野外宋代古城墙的课外实践活动,当时考古队从城墙上扒下来了一批材质特殊的城砖,考古队的老师傅敲着砖对张义说这是‘守山粮’,是古人用糯米混合着盐巴、白土(碳酸钙)蒸熟,又捣碎后填入模具中压制而成的砖坯粮,筑城时将守山粮垒到城墙上,能保存几十年不变质。
若是后面起了兵祸或灾年到来,城中爆发饥荒,便从墙上凿下守山粮应急,一块巴掌大小的守山粮便能熬一大锅粥。
“守山粮、守山粮,守着宝山不愁粮。”老师傅抽着从附近老乡那里换来的旱烟说。
“这玩意历朝历代都有,是咱老祖宗用来保命的宝贝!”
张义当时还调侃守山粮就是古代的压缩饼干。
张义喜出望外,他抱着老马硕大的马头吧唧亲了一口,然后抽出佩剑,小心翼翼的掘出了一块被啃了半拉的城砖。
“郭子,点火!”他抱着一尺长的城砖大喊,“快烧水!”
不一会儿,一大群人围着篝火,看着锅中越搅越粘稠的糊糊口水横流,淡淡的米香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蕾。
“此物当真能吃?”李恭擦着口水质疑道。
“闻着像粮。”辎重营屯长用手扇着热气嗅探着。
“咕噜。”郭野咽下一大口口水,“这绝对是粮食!”他拍着胸脯打包票,“我家就是贩粮的!”
张义猜测这可能是范夫人城的建造者留下的守山粮,他舀起半勺热气腾腾的糊糊,还没吹凉便被郭野一口给吞了下去。
“嚯嚯嚯!”郭野烫的龇牙咧嘴,舌头一弹就吞了下去。
“如何?”众人急切地问道,“能饭否?”
郭野满足的舒了口气,“咽太快了,没尝到味!”他很无辜的撇撇嘴,说着抢过张义手中的勺子,饿虎扑食一般,舀起糊糊酷哧酷哧的吃了起来。
“你小子吃独食!”众人后知后觉,一群人一拥而上,也不顾什么上下尊卑,纷纷拿起餐具抢食起来。
不一会儿,一大罐糊糊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郭野撑得直打嗝,这糊糊不仅有米香,还带着盐味,味道真是胜过山珍海味。
李恭则一头扎进了锅里,很不顾及形象的舔着锅壁上的残留。
辎重营屯长热泪盈眶,抱着张义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将军真神人,给我们变出吃的了!”
张义伸出舌头舔干净嘴边的残渣,“走!”他拉起屯长,“咱们去挖粮食!”
众人一夜未眠,他们在内墙中挖出来了整整一千多块守山粮。
城中六百人,每天敞开肚子也不过吃掉三十块守山粮,省着吃的话,起码两个月不愁断粮。
两个月时间,即使援军没到,逐水草而居的匈奴大军也会撤退,草都吃没了他们还不走?大将军卫青可是拎着刀子满草原找他们拼命呢。
望着堆积如小山的守山粮垛,张义像中了彩票大奖一样兴奋,周围汉军又哭又笑,看向张义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敬。
城中各个灶台一齐开火,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白嫖,不,吃饭的喜悦。
张义端着头盔,头盔里盛着刚出锅的守山粮糊糊,他拿着一个小木板做勺子,舀起一勺吹凉了喂给张大眼。
张大眼一边吃一边流泪,周围的伤员病号也哭的一塌糊涂,他们已经做好了绝食饿死,为袍泽节省口粮的觉悟。
可张义找到了粮食,他们的将军又一次救了自己。
“每个人只能吃一碗!”张义回头朝众人大喊,“吃多了会把肚子胀破!”
“喏!”数百人齐声回应。
只有老马很受伤,它发现自己没有嚼果了,只好拉了坨又臭又稠的粪团以示抗议。
苏建悠悠转醒,他虚弱的睁开眼睛,一位身着戎装的儒雅中年男子正坐在床头。
“醒了?”中年男子关切的问道,嗓音中正淳厚。
苏建不顾中年男子的阻拦,挣扎着爬下床,一头跪倒在男子身前。
“大将军!”
中年男子正是后世称为千古良将的大将军、长平侯,卫青。
“赵信反了!”苏建杵首泣血。
“末将手下三千弟兄,全没了!”
夜空星光灿烂,剽姚校尉霍去病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拴马桩上,手里挥着马鞭,胡乱抽打着地上的枯草。
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本想在草原上撒欢的他却被舅舅卫青勒令驻防大营,这让霍去病感到无聊至极。
“咚咚咚!”聚将鼓响了起来。
霍去病敏捷的翻身下桩,吐掉嘴里叼着的草杆,撒开双腿向中军大帐跑去。
火把映照着他的盔甲,像夜空中最亮的流星。
大帐中熙熙攘攘,各营主将、校尉齐聚一堂。霍去病不愿和他们挤在一起,索性倚在了营帐门口的柱子上。
身材肥胖的强弩将军李沮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帐内人多,便站在了霍去病身旁。
他朝霍去病点头示意,这位英武俊朗的霍家子可是天子门生、皇后外甥,将来贵不可言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