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呆呆地看着城外,上一秒匈奴人刚撤走,汉军还没来得及欢呼,下一秒比之前多十倍的匈奴人又乌央乌央的围了上来。
张义懊恼的拍了拍城垛,看来这群匈奴人是要跟自己死磕到底了。
“举的白羊旗。”勒安古正磨着自己的大戟,“是醍醐部的人。”
当下匈奴有五大族群,大单于伊稚斜的挛鞮氏以狼为图腾,与挛鞮氏针锋相对的醍醐氏则以产奶的母羊为图腾。
当年伊稚斜弑父称王,匈奴贵族颇有异议,伊稚斜只好让出右谷蠡王的爵位和草场以换取醍醐氏的支持。
不同于其他喜欢骑马的匈奴贵族,右谷蠡王狐鹿姑喜欢坐着人抬着的辇子,为此他还专门打造了一顶由几十个奴隶抬着的大辇子,像移动的帐篷一样。
他喜欢汉人的饮食和音乐,还喜欢穿柔顺的绸缎衣服,连自己的几位阏氏也都是掳掠的汉人女子。
狐鹿姑用马鞭拨开大辇帘子,看着远处的范夫人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带着五个千人队都没打下这座小城的罗姑比已经成了草原上的笑话,连带着使挛鞮氏的声望大大受损,没有什么事是比让对手吃瘪更值得高兴的了。
狐鹿姑甚至对城中的汉军生成了几分敬佩之情。
“带着我的‘猎物’去告诉城里面的人。”狐鹿姑指使副将去城下劝降,“放下兵器,弯下膝盖,本王会饶他们不死。”
张义靠在城墙上,远远地看到几个骑着马的匈奴人赶着两辆盖着毡布的马车往城下驶来。
他突然想到了后世魔戒电影中,那个抱着炸弹炸城墙的半兽人。
被鲜血浸湿过的土地呈现一种诡异的黑色,匈奴副将挽着缰绳,座下战马在尸体间找着下脚处。
幸亏初春的寒流还在散发着余威,要不然这城下枕藉的尸体怕是早就让人无法呼吸了。
他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城上汉军自己没有带武器。一行人一直走到距城墙百米处。
再往前尸积如山,实在没有地方下脚了。
“尊贵的右谷蠡王有礼物带给汉朝人!”匈奴副将用汉话吆喝着。
随行的匈奴骑兵随即掀开马车上的毡布,第一辆马车上载着一个大笼子,笼子中装着几个被削成人彘的汉军,第二辆马车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带着汉人发髻的人头。
李恭正端着大黄弩瞄着匈奴副将,弓弩随时准备击发,在看到笼子中的几个人和汉军人头垒成的京观后,他目眦尽裂,嘴唇咬出了血。
“是马元他们!”
张义也认出了笼子里关着的马元,除了斩断四肢外,他们还被割去了舌头。
“这些,是背弃你们逃跑的汉人!”匈奴副将指着马车,很是骄傲的说道。
“要么放下刀枪,跪在右谷蠡王的帐篷前乞活!”
“要么跟这些人的下场一样!”
笼子中马元正奄奄一息,他望着城头上的袍泽,眼泪混合着脓血在脸上纵横。
他用力晃着身子,张大嘴巴,无声地呐喊着。
张义读懂了他的唇语,“杀了我!”
匈奴副将似乎很享受在城下耀武扬威,他一只手叉起腰,另一只手竖起三根手指,“你们只有三,额!”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一支弩箭正颤抖着尾翼插在他的喉咙上。
战斗在这一瞬间爆发。
无数匈奴骑兵从四面八方冲向范夫人城,射声营的弩箭很快消耗殆尽,汉军与攻上城头的匈奴人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爱经商的醍醐氏手里拥有比大单于所部还多的铁器,他们的骑兵装备精良,有的甚至穿着从斯基泰人手中买来的链甲,最不济的也佩戴着圆形护心镜,金属箭矢更是人人都有。
面对两万多人的骑兵海,范夫人城如同海浪的一块礁石,在风浪中岌岌可危。
虽摇摇欲坠,却依旧孤立在大风大浪中。
五天过去了,匈奴人依旧被挡在城外。
暖帐中的狐鹿姑敲打着酒杯,酒杯中的酒液荡起层层涟漪。
听着部下的报告,狐鹿姑并不在意那几千人的伤亡,他惊叹于城中汉军的战斗力,不愧是将猛将罗姑比打成笑话的硬茬。
这才短短几年,那些软弱如绵羊的汉人竟有了死守孤城、死磕数万匈奴勇士的勇气和意志,狐鹿姑越来越觉得汉人有意思了。
“收兵吧。”看着天色已晚,他淡淡的对部下说,“城里的汉人死的差不多了,明天就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