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赤身裸体,我们夜夜笙歌,我们杀了对方,我们恐惧死亡,我们都不过是墙垣上一幅残存的画卷。
————————————楔子
当我一踏进院子,那些未曾诉说的,未曾谋面的,都如命运那般覆盖在这夜色里,一步步朝我走来。
不知什么缘故,也不知从何时起,我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我没有之前的记忆,背着包四处打探,不停游走,一直在找寻一个落脚的地方,一个可以让我看一眼就爱上的地方。
于是,我在一年前来到了这里,来到了这个带刺的院子和整日弥漫着香气的屋子。它没有围墙,更没有铁门,它的全貌一眼就能看清,到处都是常年不谢的蔷薇和它们青色的勾刺。
在我刚入住屋子的时候,曾有个陌生男人在电话里告诉我:“屋里有两个鬼魂,会让你的头发打结!”
我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些生气,都没仔细听,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管它入魔还是生花!”,我坚定的相信并认为——这就是属于我印象里的天地,是属于我的!
“应该在明天午后再种些夜来香!”,而且,裙子必须要长,后尾要短,这样转圈的时候,裙摆才不会割伤。
“嘿嘿,嘘,也许可以再种一些玫瑰,像火焰一样红的玫瑰!”,一串诡祟的银铃叮铛叮铛在床头敲打。
“嘿嘿,嘘,像火焰一样的玫瑰,燃烧!燃烧!”
为了揪出这个声音的来源,我大晚上都赤着脚在冰凉老旧的木地板上来回踱步。
屋里刚好有一块镜子。只有黑白的夜色里,就只有镜子还看得清!
“你要当心蛇吐芯子!”,我断定镜子后面肯定还有条黑麻蛇。它会在我转身的每一刻,偷偷抹下白色的唾液来让墙体常年保持湿润,以供它四处攀爬。
“这会令我的风湿加重!”
我原本打算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将它掐死。可天一亮,它就僵硬得如冻坏的硬胶皮管,给院子浇花。
而我,也像中咒那般,回回戴着一顶需要系两排扣的黄白色草帽,关好纯白色的门窗,把一包牛皮纸封好的夜来香种子放进一个红皮布袋拴在腰间,转一个圈,再朝左拐弯,走过一段蓝色石子铺好的小径,俯身去一片田里种地。
在这片田里,到处都埋着青灰色的土陶罐。只稍不留意,双脚就会滑进去,踩死住在里面多年的金鲤鱼。而且,每在这个时候,天就会起大风,刮得什么也看不清,我就会踩碎更多的罐子,最后常常是搞得满腿血腥的回屋。
不过,最奇怪的是,当我一回到屋里,腿上未干的血迹就全都消失。我的记忆就又停留在第一天的夜里。
什么都是一天天的消失,一天天的出现,再消失……然后,在有天早上,我正转一个圈,再朝左拐弯,打算去田里种地的早上,一个人赤身对直向我的屋子走了进去。
她的面色发白,皮肤蜡黄,步伐轻盈又缓慢,轻轻推开我关好的每一道门,每一扇窗,再拉上窗帘,在我每天夜里来回踱步的床尾循环播放一首古老的音乐。
我的脑海就开始闪现着一个又一个熟悉的画面。她曾在很久很久以前,来到屋子找过我,说她想在这里租个房间,给她在晚上点支红蜡烛的房间。
我答应了她的诉求,并告诉她蜡烛燃起的时候,要留意烛台上的火焰。她微笑着对我示意点头,我们就成了这个院子最为亲密的伙伴。
我们一起喝酒,一起织布作衣,后来有一天午后,我们醉意微醺地拿着个酒瓶,穿着水湖绿的薄裙在院子转圈的午后,竟无意闯入了一个满是灰尘的石窖里。
起先,我们都不停地干呕,鼻水外冒。紧接着,就开始不停地搬东西,一大坨一大坨盖着黑布的黑色虫卵,柔软且有温度,像酱油腌渍过的黑皮蛋。
当这些黑虫卵把院子悉数填满,我们就开始把它们往屋子里面搬,直到连房顶也被撑满,我们便开始意见不和,开始第一次地争吵,相互埋怨。最后,心里便都生了歹念。
于是,我们在一天夜里吟诵哼唱、梳妆打扮,把各自的发髻落到耳边,藏了匕首于掌心,在彼此开口的一瞬间,刺向了对方的胸膛。
那些黑色的虫卵就开始羽化,连屋顶都开出了橘红色的蔷薇花,整个屋子像火烧一样通红。一只蝴蝶从花簇里飞了出来,从火红的夜色里飞向了天空。
这些零星的碎片令我发了狂,像着了魔一样拼命地冲回了屋子,关了床尾的音乐,死死地抓住她的臂膀,疯狂大叫,脸上挂满泪珠。
她却一声不坑,将一把小刀握在手掌,再一次精准地刺入我的胸膛。
我倒在了冰凉老旧的木地板上,亲眼看见我的血液顺着墙壁流淌,成了一条粗大的黑麻蛇,攀上屋顶,一口将她的额头咬伤。她跪在地上,面目狰狞,不停抽搐,皮肤化脓后分裂,分裂后化脓,再分化,分化成两堆白骨静静躺在我身旁。
这个时候,屋外爬满藤蔓的红色电话亭里的电话响起,从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屋里有两个鬼魂,会让你的头发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