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用午膳,管家马翠翠仍是亲自送至公主居所,甘棠如早晨般拦她,她也不再执着进内室,待到估摸着公主睡过午觉,她才挑选好芳芷阁听差的人手,领头在廊下院子里候着。
然则等候许久,公主并未从卧房中走出来。
房门紧闭,贸然闯入必要得个惊扰公主的罪名,再者公主受惊又要疯跑作乱,想象到种种后果,马翠翠实在也没胆量推开那扇门。
正值夏日,灼灼似火的骄阳照在头顶,照得人烦躁不安。
同是烦躁,位分低下的小厮丫头们只敢默默在心中表达不满,如马翠翠这般的管家则是明目张胆骂出声来:“这叫什么事,我说疯子能听懂什么,那宫女儿非是要我当着疯子的面点一遍人。逞什么威风。新帝即位,哪还有什么皇太女!哪家皇太女是疯子!都说在宫里服侍主子的人个个精明,老娘看可未必。疯都疯了,不饿死她就是,哪里还能和往日一般伺候。”
马副管家本就身宽体胖,她比旁人更易出汗些,她的里衣已然湿哒哒黏在身上,黏腻感致使她愈加烦躁不安。
这时,朝芳芷阁走来的古大管家看着那肥胖身躯骂骂咧咧、扶腰猛扇蒲扇的模样,不禁失笑。
听见笑声,瞅见古大管家戏谑的嘴脸,马翠翠就明白对方没安好心,啐道:“古俊生,你以为你叫这么个名字就是真俊呐?人人看见你都喜欢得不得了?你笑话谁呐你!”
“哟,嘴长在我身上,我笑,碍着你什么事?”
古俊生走到马翠翠身旁便停下脚步,嘲弄道:“还当你多会办事儿,瞧你这模样,站了好一会儿了吧,怎么,里头的人不搭理你?”
“谁说不搭理老娘,老娘,”叫死对头目睹自己的狼狈模样,马翠翠心里有气,可惜一时半刻她却想不出措辞辩解。
丹儿上前替马翠翠说话:“总管可怪不得马大娘,请了多次,里头的人只是让等着,再问要等到何时,那个叫甘棠的姐姐就呲人,说催主子就是不懂规矩。”
“甘棠是?”古俊生疑惑地看向丹儿。
“一看你昨日就是只知在前厅忙活,全不管后宅的事。长公主的陪嫁宫女有两个,一个叫浅黛,一个叫甘棠,那甘棠长得憨头憨脑,骂人还怪凶。”马翠翠没好气的介绍道。
她心里火气正盛,缘由有二:一是她不认为自己比古俊生那老头子差,她很不满驸马任命古俊生为大总管,且只任命自己为副管家。
二是她心烦驸马娶了个疯子做夫人,她想着自己都没脸和在其他府邸当差的那些老姊妹说这事儿,说了还不得被她们笑话死。
“驸马的规矩,便是在背后随意嚼舌根子么?”
卧房门口传来甘棠的声音,院里霎时寂静无声。
马翠翠的嗓门并不小,她说的那些话,甘棠在屋里便听见了。
“我说丹儿呢,她可不是憨头憨脑地将花盆给砸烂喽。”
对方毕竟是宫里来的人,且也没必要在主子爷外出时招惹不必要的官司,马翠翠免不得变了个人似地喜笑颜开。
“你”从没有一个人用那样的词汇形容过自己,甘棠十分气恼,好在她尚有理智,她收起酝酿好的挑事之语改口道:“派两人进来搬桌凳,殿下要出来了。”
“好嘞,你们二人快随我进去。”
古俊生立在原地笑得意味深长,马翠翠则很快从几名家丁中点了两名,又领着他们朝卧房方向走去。
马翠翠领着家丁进去时,定华长公主正坐在床上与浅黛翻花绳玩,马翠翠要上前问候长公主,甘棠以唯恐惊扰公主兴致之名拦阻,马翠翠只好作罢。
马翠翠也怕挪动桌椅的声响刺激到长公主,她指挥两名家丁以最小的动静将长公主稍后要用的桌椅搬到屋檐下的月台上。
月台上放置好桌椅,又摆上茶果,甘棠与浅黛才一左一右陪着长公主走出去。
看见院子里站着好些人,公主傻笑道:“这样多的人,都是来陪本公主玩的呀。”
浅黛一面扶公主坐在藤椅上,一面含笑道:“是,这些人都是殿下的玩伴。”
浅黛与公主相视而笑,一个笑得温婉,一个笑得痴傻。
推脱至未时才打开房门,实则因着公主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过公主府,且又悄无声息地回到公主府、回到芳芷阁。
“好!好!”
公主傻笑着拍手叫好,用看稀奇物件般的眼神打量站在院子里的男男女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