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古俊生早早便等在公主府门口,等到夕阳西下,天边晚霞呈现出如被火烧过一般的颜色时,江振领着士兵们打马归来。
马奴牵着毛色棕红的将军坐骑前往后院,士兵们亦列队退下,江振的长靴才踏入正门。
古俊生陪伴左右,瞧见主子意气风发,他的嘴角也不禁弯起弧度,“驸马爷,今儿瞧您气色极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近日朝中可不太平,能有什么喜事。”
主子的眼睛里分明有喜悦之色,陪着主子走在通往书房的石板路上,古俊生依旧笑意浓厚,“有咱们驸马爷为陛下分忧解难,朝中再不太平也太平了。”
江振嫌闷热,便随手解下身后的玄色披风,古俊生上前接披风,江振斜瞟古俊生一眼,“但愿如你所言。”
直等回了书房,又慵懒地坐在书案后,江振才有了与恭维一路的古俊生说正事的打算,他道:“南方发大水,死伤无数,我与李嬅在此时成婚其实不妥。”
说妥当也不是,说不妥当也不是,猜不透主子的意思,如何接话都是模棱两可,古俊生思忖片刻,笑道:“太史令定下的日子定是不错的 ,想来也可借这场婚事逢凶化吉。”
“家国有难,在此时成亲是不妥。”江振目光狡黠:“你可知,陛下叮嘱本将军好生准备,不日从华州调粮。”
这一回,江振总算解开古俊生心中的疑惑。
怪道主子今日神气十足,原是有这好事。
华州,正是定华长公主的封邑,那处土壤是出了名的肥沃,气候也是出了名的好。
华州是山清水秀,风景极美、民风极佳之地,定华长公主在她祖父母,即开国帝后膝下长大,想当初她可算是整个大晟最为尊贵的姑娘,若不是华州那样的好地方,可做不得她的封邑。
才成婚第二日,新帝就将华州的调粮大权交到驸马爷手上,这意味着,新帝认可了驸马作为华州主人的身份。
“老仆说有喜事,驸马还不承认,这回,可真真要贺喜驸马。”殷勤为江振倒好茶水后,古俊生恭敬作揖,满脸喜色。
江振端起茶盏浅尝一口,“原想着这事须得慢慢来,不想陛下如此快便当着满朝文武将华州大权交托于我,看来,陛下远比我想的还要信任我些。”
丫鬟将放置干净衣物的漆盘端到书房门口,古俊生从丫鬟手中接过漆盘,示意丫鬟退下后,他回身笑道:“驸马得陛下重用,那是天大的好事。”
江振冷哼,“陛下自是将我当做心腹,今日入宫,那些文官却恨不得用唾沫星子淹死我。”
“那些好事之徒,莫不是看见昨夜的浓烟?”古俊生问。
察觉驸马爷黑了脸,古俊生忙道:“老仆多言。”
江振站起身来,负手来回踱步好一阵,多番要与古俊生说话,每每话到嘴边,又觉着行不通,只余下气愤与无奈交夹的一叹。
良晌,江振才站在窗下的万年松盆栽旁,背对古俊生道:“也不知李嬅那女人何德何能。她在高祖皇后身边长大不假,高祖皇后的子孙也不少,偏生老太婆的母家司徒氏,最护着她。”
古俊生知道在主子的气头上开口说话并不妥当,便在一旁静听。
隔了一会儿,他才又听见他主子的沉沉话音,“大晟立国,司徒氏有大功,如今这一代,官位权势虽远不比其先祖,到底是老世家,得罪不得。”
“司徒老儿咄咄逼人,陛下为安抚,在朝堂上数落我还是小事,可恨陛下曾暗示,将右金吾卫一并交由我统领,李嬅放下这把火,眼看到手的鸭子飞了。”
听到此,古俊生大致明白主子气从何来,他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缓解紧张气氛,江振忽然转回身面向他。
“此后,不许她闹出如此大动静,还有,她的吃穿用度千万谨慎,她可遭不测,不过绝不能让世人以为是本驸马害她。”
漆盘中的衣物乃是正红华服,也就是喜服,因着昨夜那场火,喜服沾染灰烬,古俊生便命婢女浣洗。
夏日若不下雨,火辣日头炙烤之下,浣洗过的衣物干得格外快,是以丫鬟很快便将喜服送回书房。
“驸马,这喜服破了洞,让绣娘缝补吧”
古俊生正要收起喜服,无意中看见衣摆在昨夜的火焰灼烧之下损坏,他有些惋惜。
“不必,日后也不会再穿。”
看见那夺目的红,江振颇不耐烦地问道:“李嬅现在何处?”
“公主殿下今日一直在芳芷阁。”古俊生如是答道。
“只在芳芷阁?”江振满目疑色。
古俊生回答道:“哦,老仆白日去芳芷阁,公主殿下坐在檐下藤椅上玩耍呢。若论早晨,听马妹子说公主殿下披头散发乱跑过一阵,马妹子与那两个宫女费好些工夫才将公主哄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