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也在回忆中找寻那一日的细节,那日也正好是自己与他初次相见之时,他在沈钰那一桌喝了一杯酒后然后就走了……
常悦宫,对了,他先是看到了宫主,然后就被人叫出去了,出去过后他又见了谁呢?
沈钰深陷回忆之中没有留心听他们的对话。
“雪尽自幼便被父亲上了情锁”,寒峰对寒河说:“还让他习修无情之道,为的就是让他此生不再动情,故而避免遭遇此劫。”
“是啊”,黎月颔首,也说:“宗主对他寄予了厚望,万幸的是他还有救,不同于其他避无可避的死劫,他这情劫仙人说了,只要此生不动情,便可安然无恙,一世平安。”
是了,难怪寒河那时会听见父亲如此愤怒的训斥他,原来是因为他动了情。也难怪寒川会独自前往忘川寻找忘川之灵,他应该是想以此来斩断情愫,忘却那个使他动情之人。
而自己非但没有为父亲,无尘之境做过一丝一毫的贡献,反而适才还为了沈钰跟他犟嘴。寒河至此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不安与羞愧将他淹没在深海里慢慢沉溺。
“长老,清雅哥,初泽”,沈钰突然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放心,虽然不知等寒川彻底恢复后会不会记恨我,但我沈月尘在此发誓,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守护寒川到死!我一定不会让此劫应现,我一定会找到此劫的破解之法。”
寒河满脸错愕的看着他,喃喃道:“月尘……”
寒峰对他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温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雪尽与初泽能有你这般好友,乃是他们的福气。得君如此,此乃幸甚。”
“所以宗主待你如此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黎月对他说:“老夫也知道雪尽喜欢你,但他为了与你多待些时日强行抑制身体的恢复,但这对他来说绝不是好事。”
“我知道”,沈钰眼里闪烁着受伤的微光,对他们说道:“但我想看看他,只看一眼我便走,在他彻底恢复之前我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还望长老成全。”
“去吧”,黎月深深的叹了口气,说道:“你执意如此老夫也不会拦,只是你身上的伤还未愈合,不宜劳动,毕竟雪尽至今仍在昏迷中,你哪怕是见到了也无法同他说话。”
“够了”,沈钰手撑着床板就要起来,“这就足够了。”
寒峰见状赶紧扶了他一把,寒河也起身对他们行了一礼,说道:“那便由大哥带月尘去吧,我想去看看父亲。”
“好,那你去吧”,寒峰扶着沈钰站了起来,对他说道:“月尘这边有我,你放心。”
“老夫再多嘴一句”,黎月起身帮他们开门,边走边说:“你近来情绪不可大起大落,也不能运功动武,需要好好静养,否则落下的病根或许会跟随你一辈子。”
“多谢长老相救”,沈钰虚虚的弯了弯腰,说道:“在下会注意的。”
几人出来时无尘之境已进入了宵禁的时间,路上除了照明的灯笼外再无行人踪迹。
“其实你应该先休息一日明日再去的”,寒峰也发觉沈钰瘦的厉害,跟先前在无尽门的比武场上壮志凌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温声道:“你身上的伤才刚包扎好,实在是不宜走动。”
“清雅哥多虑了”,沈钰也感觉到自己胸口的伤正在往外渗血,若不是无尘之境派服够厚,估计也怕是会粘上血腥,但他还是嘴硬的说道:“我心中有数,不碍事。”
“派中禁止御剑追逐”,寒峰无奈的说道:“为了方便照顾,雪尽现在住我那,要走这么远的路真是难为你了。”
“怎会是为难”,只要能见上一面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沈钰也在所不辞,“只是麻烦清雅哥了,我此番到访该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月尘不必如此”,寒峰侧首对他微微一笑,温声道:“不止雪尽与初泽,我也很欣赏你,这些时日多谢你照顾雪尽,其他的我都听初泽说过了,他跟你一起生活确实很快乐。”
“可也是我害得他无法恢复”,沈钰眼里划过一丝伤感,喃喃道:“如今我只想他好好的,哪怕他恢复后会厌恶我。”
“雪尽不会这样的”,寒峰耐心的对他解释道:“只是一点,他这人惯会说反话,刀子嘴豆腐心,对你说的话越恶毒就代表他越是在乎你,我是他大哥我对他在了解不过了,他性子有些冲,从前种种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自然不会”,从前那些不愉快他早就抛之脑后了,现在在他心里寒川只是他此生唯一之徒,也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寒峰说话温和而又耐心,两人慢慢行走在通往山河月影的道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不觉间就已来到了住所的门口,寒峰原以为寒若曦会再此上结界,结果推开门才发现是他多虑了。他回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沈钰说道:“雪尽的性子该是随了父亲,也是刀子嘴豆腐心。”
沈钰也回他一笑,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寒峰抬手一挥屋内的烛台就被点亮,他将门合上后搀扶着沈钰来到床边。
当沈钰见到床上静静躺着的人时,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床边。心脏像是生了反骨一般开始剧烈作痛,泪如雨下心如刀割,那一瞬身上的伤痛以及蚀骨之痛都不及这千分之一。
“月尘”,寒峰忍不住提醒道:“不得大悲大喜。”
他这一生中见过最恐怖的画面是母亲死不瞑目的脸,还有阿听藏身之所的血腥,以及此刻的寒川。
他的脸色铁青,眼眶发黑深陷,凉薄的唇瓣染上一层骇人的紫色,他平静的躺在床上像是一具……一具……
沈钰缓缓的抬起头,双目无神的看着寒峰,唇瓣翕动:“怎,怎么会这样?”
“欲火攻心”,寒峰落座于床边,帮他把露出来的手用被褥盖上,轻声解释道:“他这是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