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尔听到有声音传来,施秉实意识复苏,听出有小鸟在鸣啾,有小溪在汩汩流淌,睁开眼来,入目一大片树冠,树叶茂密,树冠间隙,露出瓦蓝瓦蓝的天空,阳光从缝隙一束一束射下。施秉实吃了一惊:“我这是在哪里?”坐起身子,只见四周都是阴暗森林,不见有什么道路,林地上杂草灌木丛生。站起再看,亦复如此,更没什么路径痕迹,方向也是难辨东西南北,只能看出身在荒山老林内。
他慌忙摸摸手机,口袋里空无一物,不知所踪。冥思苦想一会儿,昨晚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心依旧痛楚,这SX市周边情况他也是了解的,就昨晚那点时间,不可能跑山里边,黑漆漆的也绝对上不了山。唯一的费解,就在他那一脚踩空,失去知觉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俯身细查四周,发现并无任何脚印,好似自己从天而降,直接来到了这里,又细看头顶,只见树冠完好,也无被砸过痕迹,全身无痛感,地上也不见任何新鲜断枝、叶子。
猛然他意识到了,笑道:“我怎这样糊涂。”伸手就狠狠向自己手臂拧去,不曾想一阵痛传来,忍不住“哎呦”了一声。他又轻轻捏捏自己身体别处,摸摸身边一棵马尾松,树皮粗糙的纹理刮过手心微微作疼,这一切都真实的无可置疑,并不是梦境啊。
以前他经常做一个噩梦,自己置身在一个看不清四周的旷野,走丢了,听到爸爸妈妈在声声呼唤自己,可就是找他们不着,急到痛心疾首时,他就会想这是不是在做梦,一拧自己胳膊就可以分辨了。后来这个噩梦做太多次,他总能很快用这个法子辨出是在梦里,在梦里安慰自己:“这只是一个梦,继续睡去别管就好。”
既非在梦中,也想不明白,一身又完好无伤,那就得赶快离开这里,找到有人家处,否则时间一久,没有食物,睡哪里,晚上会不会有毒蛇猛兽,都是要命的大问题。施秉实选一棵易爬又高的大树,爬上树顶一瞧,只见四周群山连绵,布满森林,一空碧青,日在中天,毫无半点人烟,处身在半山腰上。他一下就慌了神,想不到处身如此荒僻,寻思片刻,决定先下树爬上山顶,看看该往什么地方走。
才下得半树,突然听到树下有蹄声传来,鸟群惊飞起,循声一望,骇得他心突突直跳,看清是几只狼追逐一头鹿,从树旁疾驰而过,投山下去了。“这里有狼!”他暗叫一声苦,赶紧抱着树干,一丝不敢动。
过好一会儿,不见有其他动静,才小心下了树,寻一个趁手的有锋棱石头握在手里,又找一根粗树枝,别在两棵树中间折断,用石头削去小枝,做成一个木棒,对树干打了一棒挺结实,一手握石,一手持棒,四顾向高处走去。
山坡上透不下阳光的地方,积一层厚厚的枯枝烂叶,踩上去,软软的,每一脚落下都发出噗嗖声。走了好久,估摸着应该到山顶了,可还没到,又找一棵树,爬上去一看,居然走偏了。越接近山顶坡陡越大,经过几次爬树矫正方向,总算爬上了山顶。不望还好,举目一望,心先凉了大半截,只见山前是山,山后也是山,哪哪都是山,山山相连连绵不绝,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施秉实沉思良久,全无头绪,腹中饥饿感渐强,寻思:“我终不能呆原地不动,看来只有听天由命就往山下走,看能不能走出去了,要是撞在狼群嘴里,那是合该命绝,认啦。”看了一下,还是刚爬上来这面坡度缓,路也熟悉点,就原路往下走。
很快就来到了醒来的地方,感觉有些口渴,循声找去,发现一条清澈的小溪,溪中石块出水处都覆盖着青苔,茸茸可爱。他检视一下四周,没有危险,俯身喝足了水,只觉更饿了,想着找点什么吃吃方好,忽感后背一股寒意逼人,猛回头一看,只见一只苍狼,在俯伏靠近正欲偷袭。他“啊呀!”一声大叫,抄棒在手,转过身来,吓得那狼咛咛底叫夹着尾巴跑了。他也受惊非小,连忙拿上石块,慌忙向山下赶去,总担心那狼会叫了同伴追来,一刻也不敢停。
遇到陡滑处或灌木丛就绕行,一直感觉在向下走,狠狠走了一程,总在树林下走,也不知走到了哪里,放眼看去,还是森林无边无际。他想着应该已经甩远了狼群,稍休息会儿,爬上一个高树一看,眼前景色好生面熟,再一细看,分明是绕了一圈儿又拐回来了。
施秉实顿感又惊又泄气,腹中已是饥肠辘辘,走了这么久,也没看到有可以充饥的野果,再看看太阳,已经很偏西了。难道这走不出去了吗?他好悔以前没学点荒野求生技巧,也深刻明白了对一个迷路的人,有个指示方位的东西多么重要,怪道古人要发明指南针。他想与其被狼活吃了,还不如自行了断,送它们个死个的吃,这样还能少遭点罪。可当真要动手,又感觉下不去手,但一想到要被活吃,又觉得还是了断好。
他坐在树枝上,彷徨无计,看到太阳更西坠了几分,仿佛要活吃的狼群正在逼近,脑中闪过被群狼啃食的画面,只觉心惊胆战,心生了更强求生欲。他感叹道:“谁能留住太阳不下山啊。”猛地茅塞顿开:“是啊!太阳总会下山,河流总要流出大山啊,我为何不顺溪而行?”
施秉实想到这个主意,犹如拨云雾而见青天,心豁然透亮起来,大喜爬下树,捡起放在树根的木棒、石头,寻方位向小溪找去。不一会儿,就又到了小溪边,先被突飞出的一只野鸡吓一大跳,他愣了一愣,沿溪边向下跑去。
临溪的灌木丛,一会儿“突突”飞出个野鸡,一会儿窜出个野兔,一会儿跑出个狐狸,各种小动物种类很多,开始总是吓施秉实一跳,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只顾跑,只是每每看到野兔就忍不住流口水,总想打死一只烤来吃。溪边并非总是相对平坦,有时候有别的小溪横切汇入形成的光溜溜石沟,有时候流经一大片滑不溜秋的石壁,有时有长满绿苔的古藤盘卧其上,有时候还有小断崖瀑布,施秉实就通过、冲、跑、跳、跃、爬行、趟水,坐下屁股出溜等一一通过。
小溪渐渐汇成了小河,水也从没不过脚背淹到了腿肚子,施秉实也感饿得实在顶不住了,心慌冒虚汗,双腿发软,手都微微发颤,找点啥吃吃好呢?看看天色,阳光也只山尖尖上才有了,自己已在谷底不知处,他好后悔,为啥一开始没想到这个主意,耽误许多时间,浪费很多体力,自责行事不够深思熟虑。
小河中站了会儿,施秉实猛跺一脚,大有所悟,把石块抛岸边,木棒插腰带上,找块不大的石头掀翻,立刻喜不自胜,只见石块下好几只大青蟹,举起双钳,活灵灵要逃走,赶紧伸手抓了一只,掰下蟹腿就吃。入口脆脆的,微带点咸味,饿急了,吃起来竟很是美味,他连抓好多只,吃得压住了饿,就不敢再耽,捧几口水喝足,捡回石块,抽出木棒,赶紧顺小河再赶行。
暮色在山谷中升起,谷底越收越窄,谷两侧的山坡也越来越陡峭,又赶了一程路,来到一个峡谷口,只见两侧峭壁如削直插天空,一条小河湍急扎进谷去,谷内已如黑夜。稍一迟疑,涉水踏入峡谷,里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见头顶一线天还泛着青光,好在小河哗哗,水流颇有些力气,顺河而行,探实了落脚,这路也还走得。谷内曲折迂回,时有小瀑从天堕下,高高低低走了好一阵,身早如落汤之鸡。忽听流水声在身后,面前静悄悄的,只有怪鸟啼声不绝,脚下水流趋缓,施秉实知道这前面是有深潭,举头看天,一线微亮可辨,正可指示方向,不敢犹豫,大胆向前走去,感觉水淹到大腿即俯身向前游去。水凉而不寒,游了大概一盏茶时间,前面又传来哗哗流水声,不久手就碰到了河床,直起身子,继续顺河道而行。又行一段,只听前面水声轰鸣,分明是从高处跌下所生,暗暗心惊:“我若是跌断了手脚,此处既是葬身之地啦。”举头向天,微亮还在,一线不知何处是头。
料此处猛兽罕至,欲待寻个歇身处,挨到天明,看清形势,再做理会,可峡内极狭,手摸脚探,皆是峭壁,只探到水中几个石头,歇身不得。思虑片刻,把木棒插腰上,手拿的石块兜衣包在身上,这个石块他可不舍得丢,合手有锋棱,危急时能当武器用,抱起一块大石,小心探到水声面前用力送出,只听噗通一声,并无石石相撞之音,从送出石块到听到声音也很短。
投石问清了路,施秉实纵身一跃,跳将下去,揿水浮出水面,向前游,这次很快就手触到河床,俯身站起,再向前行。转过一个弯,陡然见一轮满月斜挂天边,眼前豁然开朗,已出峡谷。施秉实大喜,大叫一声,撒欢跑向一处高地查看情况,只见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两排长山夹一条平川,月光下静悄悄的,不见有丝毫灯火人家,只有怪鸟野兽叫声,远远传来,心不免很是失落。
他沿河继续前行,想再走走看,如还不见人家,就找棵树,爬上去休息到天明再行。边走边四处查看,忽听林子中有簌簌脚步声传来,如羊群在跑,施秉实一喜,心想:“莫非这里有人放羊未归?”听声音,正向这边来。他驻了足,只片刻,瞧到树林里,亮出几对圆珠子来,眨眼间已窜出林子,看得清楚,竟都是狼。
施秉实大惊,大叫一声:“啊呦!”举起木棒,握紧石块准备拼了,心想:“这下完犊子啦!”谁知狼群吃他一喝,纷纷躲着从他旁边跳过河,逃入树林,不见了。
瞧着十多只狼,竟像没看到他一样,头也不回的逃了,施秉实大感庆幸,又大惑不解,寻思道:“前面一只狼,竟想偷袭我,这一大群狼,何以被我一声喝就吓跑啦?还是这些狼本身就是在逃命?”他向狼来的方向望了望,什么也没看到,但感觉那边有什么古怪。
既忧狼群去而复还,又忧再窜出啥猛兽,他如何敢多站,急切想找一棵大树攀上去躲躲,远远看到前面小河边一个高大黑影,样子也好攀,赶紧奔去。
刚爬上树,就听远远传来“啊”一声大叫,分明是人声,回声荡了几荡才散,施秉实激动万分,心想:“我总算可找到人啦!”即欲发声询问,忽又想:“荒郊野外的,大晚上该不是有人在杀人抛尸吧?”连忙忍住了,支棱起耳朵,放上手向来声处听去。不一会儿听到一声震天价虎啸声,树鸟受惊纷纷飞起,回声经久不息,竟和那人叫声同处传来。
这一声听得施秉实心胆俱寒毛发皆竖,放耳上的手也赶紧收回,紧紧抱住树干,生怕跌下树去,心道:“卧槽!怎这里还有老虎?”
虎啸才息不久,又听到那人大喝一声,人喝甫毕虎啸又起,渐渐人喝虎啸交织在一起,虎啸中伴着人喝,人喝中夹杂虎啸,越来越激烈,有时人喝压倒虎啸,有时虎啸胜过人喝,听声音,人虎正在恶斗,好似势均力敌,胜负难分。
过了一阵,人虎声都疲态尽显,犹自纠缠在一起,好像老虎还微占了上风。施秉实想那人遇到危险啦,想循声过去相助,又恐老虎太过厉害枉自送命,意颇踌躇。又听一阵,虎啸声弱带着哀嚎,似是受伤不轻,再听人喝声已是筋疲力尽似在拼命。
施秉实不再犹豫,爬下树,抄起木棒,握住石块赶去。
不消半刻钟,赶到一块林间空地,只见一只猛虎爪下按了一大汉,正要下口咬他脖子,那大汉双手死死托住虎颌,差了几寸还没咬到。施秉实赶紧弃了石块,双手抡起木棒,冲上去,对着虎头就打。谁知那虎早瞧在眼里,不躲不避,当没看到一样,待施秉实木棒打下时,后腿掀起,一个倒挂金钩尾巴直扫过来。施秉实只道那虎正和那大汉搏斗,无力分身,如不躲避,必遭重击,如躲,必会逃开放了那大汉,全无防备,不成想木棒才落下一半,虎尾已打中他左肩,木棒脱手飞出,人也被打翻在地,一只膀子立时没了知觉。
施秉实大惊,心道:“完啦,我胳膊断了。”胸中憋着一口气吐不出,身子动弹不得,只听背后人虎正在嗷嗷激斗,不知结果如何。过了片刻岔气才缓过劲来,翻了个身,再看那大汉,只见他已翻身骑上虎背,双手紧紧抓住老虎脑瓜皮,把它头按在地上,老虎前爪在地上猛刨,土块乱飞,想要挣扎起来。
那大汉看到施秉实动了,急道:“快!拿块石头来。”
施秉实看那老虎马上要挣扎起来,大汉快要压制不住啦,忍着疼爬起,找来了刚才丢的那块石头,递给大汉。那大汉迟迟不接,施秉实知道他是换不过手,也不言语,反手对着老虎额头用力就砸。
那虎吃了一砸,剧痛下震天价大啸一声,拼命一挣站起身子,甩落了背上骑的大汉,吓得施秉实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施秉实回过神来再看,手里的石头,不知啥时候已到了那大汉的手里。原来那大汉情知按压不住老虎了,及时松了手,在老虎将他甩下背的瞬间,伸手从正在跌向地面的施秉实手里,夺过了石块。
只见那虎并不给大汉喘息时机,趁他立足未稳扑上,双爪齐挥,张嘴乱咬,再次将他逼至倒身地面躲避防御,颈部暴露在虎口之下。但见那虎,一口接一口向那大汉脖颈咬去,大汉每次都躲得险象环生,手脚苦苦招架,直看得施秉实透不过气,总担心他下一次躲不过去,心想:“大汉若被咬死,即轮到我了,我得赶紧助他。”
起身捡回地上的木棒,右手抡起,忌惮它尾巴厉害,准备这次从后攻击老虎屁股,可那大汉躲闪腾挪连滚带爬太过迅捷,那虎一心想咬死那汉,身法更快,在地上兜来跳去,根本瞄准不得,也无法提前预判打个棒到虎到,举棒在手,竟无从打下。眼看老虎又咬向那大汉脖颈,这次定要躲不过,吓得施秉实“啊!”一声大叫,不管三七二十一,冲上就打了一棒。一看,果然没打中,只打在了地上,再看那大汉,竟又奇迹般的躲过了,而那虎一咬不中跃起又咬了上去,人虎已在殊死相拼,老虎全然不顾那大汉砸在身上的石块,一口咬的比一口狠,一心要咬上那大汉脖颈。
但见那虎又一口咬下,那大汉脖颈暴露,无遮无挡,正不知他如何解救,没曾想他竟左臂疾挥,拿小臂填入虎口,老虎一口咬下,他右臂砸来的石块,也正中老虎脑门,只听那老虎“嗷”闷叫一声,身子立时僵住了。那大汉双脚一踹,直把老虎踹飞出去,落在施秉实身边,吓得他赶紧跳开。
那大汉挣扎着,站起身子,正要乘胜追击,才迈得两步,就支撑不住,口里直叫:“快……打……”就一头栽倒在地。
施秉实看那虎,肚子还在一起一伏动,发出低微呼噜声,显是打晕了还没打死,急忙拿来那大汉手中石块,骑在虎背上,他这时也早发现自己左臂没断,忍着痛,一手抓着老虎脑瓜皮,一手挥石,尽平生之力,向它脑门就砸。
刚开始砸,那老虎还在微微挣扎,吓得他只能拼了命一样,疯狂猛砸,砸了一阵,只觉胳膊发酸汗水蚀眼,再也砸不动了,身下老虎也没了动静,擦把汗一看那虎头皮已被砸烂,血迸得到处是,再看手中石块,棱角都砸没了,心想这次应该总是死啦。
施秉实骑虎背上休息了会儿,不放心,找来木棒,对着虎肚子又打了几棒,看到还是没一点反应,确信确实死了,赶紧扶起那大汉,连声唤他。
过了会儿,那大汉缓缓醒来,气息微弱问道:“死了吗?”施秉实点点头。那大汉吃力抬起右手道:“这边坡根……有个山洞,扶我进去……”还要再说,却倒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