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过年了,王家也忙活起来,最忙的是王广福和冯翠华。王忠打来电话,说是带着老婆孩子回家过年,这是儿子结婚后,有了孙子后第一次回家过年,冯翠华非常高兴。虽然王忠娶了王海艳,两个人日子过得紧巴,但总是亲儿子,又带着亲孙子回家,那还不是大喜事,冯翠华很早就开始准备年货,收拾家里的里里外外,逢人就说大儿子要带着大孙子回来过年了。
令王广福、冯翠华高兴的另外一件事是,王诚分到办公室后,给领导提了几个建议,领导采纳并主要安排王诚实施,老街的供销商场把供货渠道进行了梳理,进了不少新货,大多物美价廉、适销对路,不只是商场效益猛增,而且远超供销大厦的效益,这让县供销社的领导也很满意,刚刚提拔王诚为老街供销商场的供销科副科长,这令冯翠华欣喜万分,这可是老王家第一个有职务的人啊。冯翠华逢人也少不了的聊着,还是出去上学好,这王诚上学不仅学到了许多知识,长了见识,谈了个女朋友,就等着结婚,还一不小心成了科长呢。
眼下,王忠、王诚的事就这样了,王梅还小,还在上学,最要紧的就是王莉了。王莉自从分到石寨乡后,这也上班一年半了,也算是稳定了,工作不忙,月底就发工资,也算是不错,就是有一件事让人揪心,也介绍了不少对象,可王莉就是一个看不上,不是一提就说不合适,就是见一次面不是这毛病就是那不行的,也不知道这妮子咋想的。
眼看着快过年了,这次过年期间,全家人团团圆圆,一定要和王莉好好说说,一定要让她赶快找一个合适的人家嫁出去。
冯翠华坐在那里想着,王广福做好了饭,王莉回家来了,王诚也回来了。
王诚看看坐在那里的冯翠华,说道:“妈,我哥打电话了,说是我小侄子太小,怕路上冷,过年就不回来了。”冯翠华一听,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是要闹哪出,这说得好好的,怎么又变卦了,路上冷什么冷,坐火车来冷什么,这肯定是王海艳不让来的,就那媳妇心眼子太多,还是记恨当初我们不赞成你哥的婚事,你哥也拿捏不了她,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王广福摇摇头:“孩子开始就没有说死,就你在那里催,还街坊邻居地说,孩子才几个月,路上是冷啊。”冯翠华一下就爆发了:“我这忙活好几天了,我就盼着他们来,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团团圆圆。就怨你这个当爹的,子不教父之过,你说王忠,就是立立愣愣不听话。”王广福不高兴了:“啥都怨我,你让我当家了吗,我说孩子结婚,自己找的媳妇就随他去,你到了儿子那里就给王海艳下马威,说是要杀杀她的威,你说她愿意回这个家吗?”冯翠华哭了起来:“你是男人,出头露面的事就应该是你的,咱王诚今年在商场出了多大的力啊,商场效益好都是咱王诚的功劳,这要提拔了,我说到上面找找,你既舍不得那张老脸,也不愿意花钱,这才给王诚任命了副科长,你也不看看,这边根本就没有多少人,才任命了副科长,手下一个人又没有,还不是你平常也不和领导拉拉关系,就是自己喝点小酒,我倒是想看见你和领导推杯换盏。”王广福气得面红耳赤:“我没那本事,我不会拍马屁,我也不会给领导送礼,巴结领导。”
王莉看看,舀着碗说:“好了,过年不来就算了,过了年暖和暖和来也好,快吃饭吧。”
冯翠华转身指着王莉:“还有你,给你介绍多少对象了,你就是这个那个的,我跟你说,那个纪委的一直等着回话呢,你必须和人家先谈谈。你看看这个家里,你爹就是论堆了,王忠在那边厂里就是普通工人,王诚出了这么大的力才任命了个副科长,咱家就是无权无势无钱,我告诉你,咱家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我跟你讲的那几个条件,你必须照着办,你一定要找一个家里有权有势,能拉你能帮着咱这个家的,你要是胡来,还这样敷衍了事,我是绝不同意的。”
王莉看着地面,一言不发,自己呼噜噜喝完汤,回到自己屋里,她知道,只要打开了说话的话匣子,冯翠华就会叨叨个没完。
王莉走了,王诚小心翼翼地拉着冯翠华:“妈,你消消气,我哥我侄子不来,明天孙小红可是来咱家吃饭,她给你的过年礼物都买好了,她说年前年后天天过来,陪你说话。”冯翠华叹口气,坐在饭桌旁,开始吃饭。
王莉已经回房间了,这边只剩下了王广福、冯翠华、王诚,王诚看着冯翠华,小心翼翼地说道:“妈,我觉得我姐长得好单位好,不愁找不着对象,你不要着急,还有,你看看你列的条件,那条件太苛刻了吧,那我姐可不好找。”冯翠华白王诚一眼:“我说的条件一点都不高,好几个和这条件符合的,她就是不愿意,宣传部、纪委、教育局,都给介绍过,她不是不见,就是敷衍,就是稀里糊涂给糊弄过去。”王诚看着地面:“那,那我姐是不是自己有看中的人了,她就是没给你说。”冯翠华哼了一声:“她有自己看上的,她为什么不给我说,她能有什么人,天天闷声闷气的,脾气死随你爹。”王诚说:“也许我姐真有看中的了,就是她感觉自己看中的人不符合你的条件,所以就一直往后推着,也是的,你给我姐的条件太苛刻了,我和小红谈恋爱可只是我喜欢她,我可没想到什么条件。”冯翠华说道:“你和她能一样吗,她是家里的老大,她是正儿八经的干部身份,她在政府部门工作,她就必须按照我说的条件找。”王诚没有再说话,摇摇头,饭碗一推走了。
吃过晚饭,王广福收拾完还是出去遛弯,冯翠华一个人躺在床上,还想着刚才的事,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王诚的话,忽愣就爬了起来,是的,这妮子肯定是有心上人了,不然为什么这样拒绝介绍呢,只是这心上人是谁呢?按说,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从小就长得惹眼,早早就让自己牵肠挂肚的,早就有男孩子给她写情书,高中时和史家孩子来来往往的,那也是自己看好的孩子,谁承想刚刚考上大学就走了呢,还有一个经常来家里的杨红民,嘴倒是甜,可是家境不好,家是农村的,哪能配上王莉,其他的也没见她和哪位男同学、男同事好过,难道她对男女之事冷淡?这也不对啊,自己十六七岁就是春心荡漾了,女人还不都是一样。还有那个王诚说的,他是随便说的,还是有所指,如果有所指的话,那又是谁呢,听话音里肯定和自己说的条件还不相符,那又是哪里的人呢?怎么听说,她在石寨乡跟同事讲,她男朋友是还没毕业的杨红民,这就是打掩护,肯定也不会在乡政府和哪位有关系。不是同事,同学呢,这条老街上的呢,冯翠华翻来覆去在床上想着。似乎是忽然间,冯翠华忽愣坐了起来,我怎么想到了那个人,那绝对不可能,绝对没影的事,那要是万一妮子看中了他呢,那就丢人了,那还不是天塌了一样,冯翠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快要过年了,家里几个人上班,分的年货更多了,收拾年货的主力还是曾雪,好在有赵娜娜帮忙,赵娜娜只等着放假后回到嘉城过年。曾来禄又一次次地买来许多年货,苑莲英说那就多做一些,娜娜回家的时候让她多带着,还有芳芳家,她哥哥一家三口去了上海,在那边跑着大车生意,这段时间特别忙,也顾不着回来过年,就多蒸点馒头、多准备水饺馅子,也给她家送过去。
明天就要放假了,就要过年了,郝大元打来电话,说是明天带着葛玲回老家看看。曾俊听罢,靠了一声:“你这也太快了吧,你这让张春玲情何以堪。”郝大元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春玲昨天和我打电话,还给我参谋着过年去葛玲家买什么东西呢,我和春玲绝对是真爱啊。”曾俊笑着:“你们绝对是真爱,你的精神属于春玲,你的肉体属于葛玲。”郝大元抢道:“也不尽然吧,你放假回家过年,你把你寝室的钥匙还是掖在老地方吧,忍不住啊,我带着春玲有空再去聚聚。”曾俊答道:“你这不是流氓吗,葛玲你也要,春玲也不放过。”郝大元说:“你别说我,你看看苏蓉芳,怎么又二次发育了,肯定你没少下功夫,你也准备准备,明年五一我们一起结婚。”曾俊说:“你还是操好你自己的心吧,你别把我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一想到你们这两个狗男女在我房间鬼混,就恶心人。”郝大元说:“你就放心吧,春玲细心着呢,绝对打扫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唉,你还不知道吧,我听陈小丽说,王莉的妈妈住院了,苏蓉芳肯定回去告诉你,好,挂了啊,放好钥匙。”
曾俊放下电话,坐在那里,王莉的妈妈住院了,得的什么病啊,王莉没说过啊,看她在街上横着走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不像是有什么病啊。唉,晚上苏蓉芳到家里来,再问问她吧。
从街西头到曾俊的家也不远,吃过晚饭,苏蓉芳走着就来到曾俊的家,苑莲英见到苏蓉芳就喊着:“芳芳,晚上还等着你吃饭呢,你也没来,这几天下班就过来吃饭。”苏蓉芳喊着:“家里也等着我吃饭呢,我回家吃就行,你们别等我。”曾雪端过来一筐子年货:“芳芳姐,你看我和娜娜炸的焦叶子、麻花、丸子,你尝尝。”苏蓉芳推着:“我可不能吃这个,我这又胖了好几斤,减肥呢。”说着,斜眼看着曾俊。曾俊接过来,递给苏蓉芳,苏蓉芳看看曾俊,捏起一个焦叶子。
曾俊端着筐子往外走,曾雪一笑,推了苏蓉芳一把,苏蓉芳跟着曾俊来到了南屋。南屋是一溜四间的,两间一套,就是准备着曾俊、曾峰一人一套,也早就收拾好了,只是曾俊回来的少,这过年了也就才住进来。
苏蓉芳进屋,看着桌子上的书籍、图纸问道:“这都过年了,你还带活回家里来,真敬业。”曾俊说:“这有一个老产品,就是加工繁琐,工人都不愿意干,废品率还特别高,这客户要的批量反而比原来大了,我想着看看能不能把这个老大难解决了。”苏蓉芳说:“既然是老产品,原来的技术员解决不就行了,还用得着你?”曾俊说:“原来的技术员要是能解决的话,那也就用不着我了,这个可是老大难了,不好解决。”苏蓉芳说:“那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人家都不好解决不了,你也解决不了,谁不知道你们附件厂技术处人才济济,省得你得罪人。我就问你,你这个年纪轻轻的科长,肯定干着很吃力吧?”
曾俊笑着,看着她:“我和你一样,没啥很吃力的,你这不是看出来了吗,毕业后我体重长了几斤呢。你这也减肥很长时间了,就是叫着减肥,也不见效果啊。”苏蓉芳低着头,灯光照着她的脸,她的脸红了:“你,你不是喜欢有肉的吗,喜欢蜂腰梨臀的那种。”曾俊怔了怔,扭过头去:“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口味,就你知道似的。”
苏蓉芳趴在桌子上,看着曾俊的图纸,说道:“王莉的妈妈在医院住着呢,你没去看看,好几个同学都去了,陈小丽通知的。”曾俊一笑:“陈小丽没通知我,我不知道。”苏蓉芳看着一边说:“这也不是好事,人家告诉你干啥,王莉的妈妈吃安眠药,抢救过来了。”曾俊一惊:“吃安眠药了,自杀吗,前两天在街上看着很神气的样子。”苏蓉芳一笑:“就是前天晚上,她和王莉吵起来了。在医院里,王莉的爸爸说,给王莉介绍了一个对象,王莉就是不愿意,她妈妈觉得人家的条件好,逼着她过年去相亲,最好过年就定下来。”曾俊扭过脸去,背对着灯光:“就,就因为这吃安眠药,现在还有逼婚的。”苏蓉芳一笑:“这还不是很正常,张春玲还是逼婚的呢,就王莉的妈妈,她是什么样的人,这一条街上的人都知道,她就是看上了人家的家庭,说是哪个部长的儿子。我也怀疑,就王莉那蔫了吧几的样,官二代会看上她。”
外面,曾雪喊着打牌,曾俊和苏蓉芳站起来出去,几个人打了一会牌,苏蓉芳站起来要走,说是明天早班。曾雪急忙把收拾好的一个大篮子拎起来交给曾俊:“哥,你送送芳芳姐去,这是今天刚刚炸好的。”苏蓉芳拉着曾雪:“不要了,昨天不是曾杰送过馒头了吗,这个家里有。”曾俊接过来,走出门去,苏蓉芳急忙跟出来。
才八点多钟,过年就是和平常不一样,老街上许多店家还开着门,还是灯火通明的样子。老街上一片喧闹,人来人往,灯火辉煌。路灯下挂满了红灯笼,红红的灯笼上写着金灿灿的“福”字,散发着浓浓的年味。夜幕下,灯笼依次亮起,照亮了整条街道。街两旁的窗户里透出暖暖的灯光,家家户户贴着红色的窗花,有着急过年的已经在门口悬挂了对联,一派过年的气氛。有两个小贩推着小推车在街上叫卖,美食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有孩子在放鞭炮,阵阵的烟火味在空中弥漫,仿佛在提醒人们,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老街上,有儿童穿着新衣服在街上奔跑玩耍,手里拿着亮闪闪的提溜巾烟花,欢闹声传遍整条街道。几个年轻人则聚在一起,开着门喝酒聊天,谈笑风生。夜幕下的老街,是一幅热闹的画面,灯火绮丽,笑声阵阵,一派喜庆祥和景色。过年真好,这浓浓的年味真好,苏蓉芳和曾俊相视一笑,看着这整条街上的喜庆、祥和,不觉也被感染着。
从苏蓉芳家里回来,曾俊拐到凉亭,坐在那里,想着王莉,这大过年的喝药住院,算什么事啊,想去医院看看,但又摇摇头,只好作罢。
曾俊不知道的是,他从苏蓉芳的家里出来后,苏蓉芳一直在后面偷偷跟着他,就躲在暗影里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回了家。
苏蓉芳回到家里,浑身冻得发抖,好长时间都暖不过来,心中也是充满了悲苦和凄凉,不自然地又默默流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