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翠华只看着自己面前的饭碗,吃着早饭:“怎么能干起来,就那个承包费就要马上交,还要自己进货,钱从哪里来,说说话倒是轻巧。”
王莉急忙问道:“王诚呢,没看见他啊。”
王广福说:“他和小红早早出去了,到前面去了,就是看看承包的事。”
杜继严转身说道:“我去前面看看,妈,你放心,肯定能干上。”说完,出去了。
冯翠华喝一口汤说:“就是嘴甜会说话,可这管什么用,别说承包费,这就进货压货,还需要钱呢,只是个嘴说说管什么用。”王莉的脸一沉,抱着孩子也出了门。
上午,商场办公室内坐满了人,几十位员工都在等待自己命运的重大转折。密集的办公桌如蜂巢般排列,每个破旧的办公桌上都乱七八糟放着东西,落满了尘土。办公室的玻璃是敞开的,空气中弥漫着深秋的清冷,混合着一种让人紧绷的气味。职工们的眼神中透露出焦虑,不时瞥向门口,仿佛等待着某个重要的消息;有的不停地看着墙上的挂钟,试图来掩饰心中的不安。
墙上的时钟指针似乎走得特别缓慢,每一分钟都像是被拉长成了一个世纪。突然,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集中在门口。门开了,一个身影刚刚站在门口,他呼吸急促,似乎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宣布,办公室里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极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不安,仿佛等待着一场未知的风暴的来临。来人是商场经理,还未等他说话,就被几个人围上来,拉扯着他的衣服。
王诚拉着孙小红,躲到了一边,这时又有几个人进来,是供销社的几位领导和办事人员。
王诚抬眼看看,看见了小齐,就急忙挤过去,拉着他躲到一边;“齐哥,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不参加了吗,咱不是说好了吗?”
小齐低着头:“王诚,你也别恨我,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参加,就只好回家种地了。”
王诚长出了口气:“你回家能种地,我回家想种地都没有地。你看,我爸爸妈妈也是老供销了吧,做了多半辈子土产,我做经营也几年,老陈也跟着我干,我们四个人干,也不好说有钱挣,我老婆是会计吧,账算得清着呢,她说,顶多是混口饭吃,剩不下钱。你要是和我来争的话,就是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小齐不说话,躲到了一边,王诚只好摇摇头。
下午两点,王诚从办公室出来,招呼着王广福、杜继严回家。家里,冯翠华、王莉、孙小红正焦急地等待着。
回到家中,王诚就喊道:“妈,土产柜台咱承包下来了,我要了两间门面。”
冯翠华松了口气:“那就好,我这两天急死了,承包费多少啊?”
王诚说:“第一年的承包费一万八,第二年、第三年都是两万整。”
冯翠华一腚坐在了凳子上,脸色马上变了:“我的个娘啊,你这怎么报这么高的承包费,咱到哪里拿承包费,哪有钱进货啊,这到哪里挣钱去,赶快退了去吧,咱不承包了。”
孙小红坐在那里,摸着肚皮说:“和我想的差不多。王诚先找的仓库老陈,老陈同意跟着咱干了。就是那个小齐,就是和咱家摽着干,他说咱家出一万五,他就出一万六,咱家出一万六,他就出一万八,咱出到两万,他才不跟了,前面的几家也是差不多每间每年承包费一万元。”
冯翠华叹道:“这就是要命啊,这连工资都挣不过来,加上老陈,就是四个人的工资,这可怎么干啊。”
王诚说:“你就不要唠叨了,就那两间门面,我看地方足够了,我和老爸、老陈干就行了,你就在家看孩子吧,小红就这几天要生了。”
冯翠华忽又欣喜地看看孙小红,看看王诚:“唉,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我二儿子,我就指望二儿子了。”
孙小红站起来说:“妈、爸,我回我家了,上午我爸来了跟我说,他去给咱操掇钱去了,第一年的承包费你就放心吧。”
冯翠华擦一把眼睛:“这,这是咋说的,还是俺小红啊,这不是犟的。”
王诚急忙说道:“我也去,第一年的承包费也不能都让我老岳父家出,需要钱的时候我再张口,小红只要一撒娇,我岳父岳母大人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这正在家里给外孙忙着准备东西呢,准备的可全乎呢,这还没出生呢,从一岁到三岁的衣服全给做好了。”
冯翠华又擦了一把泪:“都是儿媳妇,这大儿媳妇咋和二儿媳妇比啊,这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啊。大儿媳妇来一次就和我生一次气,俺小红还会哄我,我就是看着二儿媳妇好。”
王诚、孙小红走了,杜继严站在一边,脸色也不好看。
王莉抱起孩子,看也不看杜继严说道:“走吧,回家,别在这里干站着显眼了。”
王莉一家三口出来,冯翠华转身回了里间屋,嘴里嘟囔着:“一点也顾不了这边,有什么用,就是说的好听,就是会说。”
王莉回到家里,晚饭也没有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着,脑子里昏沉沉、乱糟糟。王莉干脆起身,到另外的房间,拉开窗帘,怔怔地看着窗外。
深秋的夜晚,月光如水,透过薄纱窗帘洒在地板上,铺开一片银白。躺在床上的王莉,双眼凝望着窗外那轮高挂的明月,思绪如同被月华牵引,飘向隐秘的心底。她翻了个身,将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身旁的闹钟上,秒针的细微移动,似乎也在诉说着她的不安与徘徊。深秋的夜,凉意渐浓,她的心情却如同被重重的棉被覆盖,冰凉而又沉重。月光下,她的眼前闪过过往的片段,那些曾经的欢笑与泪水,在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画面。她试图去抓住那些渐行渐远的记忆,却发现它们如同月光下的影子,越是想要触碰,就越显得虚无。
王莉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月色之中,试图在这宁静的夜晚找到一丝平静,但心事如同夜风中的落叶,不断地飘落,又不断地被吹散,无法安宁。
王莉躺在那里,干脆就放开思绪,想着上班时自己的不顺,想着王诚的事,想起了河边和曾俊的见面,又是叹息不已,真是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