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没有说话,抱着曾俊的腰,嘤嘤哭起来,一会,又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我怎么知道她老人家为什么就发疯了一样逼我,原来还是不急不忙地对照五条标准,让我找一个条件好的,忽然间就急不可耐了,老杜既不是新科状元,又不是皇亲国戚,为什么就让我嫁给他呢。”
曾俊一笑:“死者为大,我也不是看低老杜,我第一次看见他,我就释然了,你王莉也就是那个水平那个标准,你自己愿意就好,我内心的那种骄傲感又起来了,我曾俊还是曾俊,我不比别人差。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作为终身伴侣,就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生活态度,一种价值观和人生观。当我转身面对苏蓉芳的时候,我把全部的爱给了她,在厂里我就不说了,在家里,还有什么家务活是我不能干的,我就是疼她爱她宠她,我和苏蓉芳成为两口子,我是幸福的,她也是幸福的,而苏蓉芳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什么标准、什么要求,就是爱我。因此,我还要感谢你老妈,谢谢她逼着你嫁给别人。”
王莉咬着牙,恨恨道:“你别跟我显摆,同学们都知道你是模范丈夫,苏蓉芳就是一副嘚瑟样,你多能啊,你心细手巧啥活都会干,你要是能生孩子,你绝不会让苏蓉芳怀孕,嘿嘿。”
曾俊说道:“人的价值观不同,道德观不同,对幸福的理解和感觉也就不同,不是一路人不进一家门,我不能改变别人不能阻拦别人,但却能主导自己,我也在追求自己的幸福,还好,我觉得自己就是幸福的,至于说苏蓉芳怀孕,那肯定是我让她怀上的,是她求着我让她怀上的。”
王莉怔怔地看着曾俊:“你,不要脸,你肯定不止让苏蓉芳怀上吧,就你个放浪样,你肯定也让别的女人怀上过,从你在工学院开始,从高中时,你就不老实。”
曾俊笑着说:“你见过我给别人写的情书吗,你见过别人写给我的情书吗,你听说过我因为男女关系被举报吗?你看见过我和哪位女人不清不白地交往吗?你全是道听途说,全是猜测。而你却相反吧,日记里都是写着别人,学生时代几个同学给你写情书,你因为男女关系被举报好几次,这就是你我的不同,我庆幸早早和你散伙,我才过起了清静的日子。”
王莉恨恨道:“谁找对象没有标准啊,我老妈有五条标准怎么了,我也庆幸把你抛弃,你是个啥呀,你连声我爱你都不说就直接上来搂,你根本不爱我,你心里就是有别人。”
曾俊摇摇头:“你还是这个腔调,你得到了你老妈的真传,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就是一直嫌我不够爱你。”
王莉抬起头:“曲丽丽成了你的第二大股东,那个杨筱莉到底怎么回事,她也跟了你许多年,她是第几大股东啊,你快招来,你也来个朝花夕拾,说清楚你和杨筱莉的事。还真有你的,你的手段高着呢,呜呜,你就是玩弄我的感情,那时你就是不够爱我,你和好几个女人有来往。”
曾俊吃了一惊,但马上淡定了:“杨筱莉是你的同学吧,人家杨筱莉就是一股清流,我和她就像和曲丽丽的关系一样,就是一帮在企业里志同道合的工友。杨筱莉一开始在三分厂工具室,后来去了总厂企管处,那是清闲部门。我承包三分厂时,她找我,就要跟着去三分厂,曲丽丽也跟着帮她说好话,她就跟着我去了三分厂,我让她在三分厂干质量。后来工厂破产,她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她家里把她安排在了某质监站,也是事业单位。我这边刚刚扎下摊子,她就又来找我,磨了有近一年的时间,工厂有了起色,我才让她回来,她从张立军那里接手质量工作。后来,我扩股增资,曲丽丽的家庭背景就不说了,杨筱莉家更不要说,她就跟着曲丽丽入股,慢慢成了第三大股东,第四大股东是张立军,他三个和我一样,都是对象在行政或事业单位,家境都好,都敢干,都有钱入股,所以跟着企业才好起来。你知道的,杨筱莉的老公崔局也是一家县直单位的领导,崔局经常来厂里,他说,他就乐得在悠闲部门自在,去乡镇当正职都不去,我这边有事还忙着给跑跑,他有老婆每年的分红,每年几十万元,在棠邑这小地方足够花用的了,非常知足。杨筱莉虽然学的企业管理,但一直不断学习,红星厂的产品质量这一块根本不用我管,质量体系都是她主抓建起来的,她还成为了质量体系外审员,经常出去参加外审,也成为了业内的专家。还别说,这些年,她在附件厂,在红星厂,还真没有什么风流韵事,除了我们几个人偶尔开开玩笑,平常就是一本正经,她说,她干质量就是要有个严肃的样。崔局才逗呢,说杨筱莉跟着我干他放心,当初我是个科长时我都不要杨筱莉,我是厂级干部后更不会看上杨筱莉,杨筱莉经人介绍后嫁给了他,他就随着杨筱莉,就让她跟着我在三分厂、红星厂干。我跟他们说,我家穷,杨筱莉只是一时被学哥的风采迷住了,是我不敢高攀,一身清贫怎敢入繁华,两袖清风岂敢误佳人。她的家人如果知道我是棠邑老街上的穷小子,就肯定不会同意,她的家境那么好,家里人不会同意她下嫁给我这不名一文的穷书生。崔局拍着手说,你错了,杨筱莉的家里人最烦的就是她找我这样的,就想给她找个老实本分的知识分子,其它的什么条件都不要,杨筱莉照着你的标准又耽误了几年,直到成了大龄剩女才勉强嫁给了我,嘿嘿,这走到两条岔道上了,就是阴差阳错。”
曾俊正说着,王莉笑着拧住了曾俊的腰:“我怎么听着就是含沙射影、阴阳怪气。”曾俊抓住她的手,继续说道:“附件厂破产后,起来十几家小厂,红星厂曾经被人举报质量问题,管质量的谢局长还真带着人来了,来厂后大呼小叫的。没两天,县里开会,崔局在会场和谢局长争座位,上去就打了谢局长,谢局长到分管县长那里告状,结果分管县长把谢局长狠狠训了一顿,说是他惹是生非,谢局长一头雾水,莫名委屈。中间就隔了一天,某委辛主任找到他,让他不要管红星厂产品质量的事,说那就是同行攻讦,崔局的老婆就在红星厂管质量。谢局长恍然大悟,崔局、辛主任、分管县长,人家几个人就是发小,崔局的老婆杨筱莉在红星厂管质量,你查红星厂产品质量,崔局就是找机会收拾他。”
王莉痴痴地看着曾俊:“这俩娘们还真给你出力了,也都跟着你发财了,你肯定亲了杨筱莉的长脖子,她就是我们班的大白鹅。我说后来杨筱莉见了我不阴不阳的,还说过几次不咸不淡的话,肯定是曲丽丽把我和你的旧事给她说了。曲丽丽就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的里外啥事,曲丽丽都知道,她是不是也把你研究透了,连这多少年前的旧事都让她费心挖出来了,我才不相信她俩只是你的同事、部下,她俩就是在红星厂你的杨贵妃、你的貂蝉,他俩的老公就是灯下黑,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曾俊嘿嘿一笑:“你也太高看我了,大家都是明白人,大家就是在一起赚点钱做点事。两个女人都曾经对我春心萌动过,聊起来都是嘻嘻哈哈,还有一点是肯定的,杨筱莉把你在补习班、委培班的事,你们同学圈的事,都讲给曲丽丽听,两个女人都把你视为我的前任女友,还有意无意就当着我的面聊起你来,那就更热闹了,为工厂平淡的生活增添了许多欢笑,哈哈哈。”
王莉苦笑着:“你看你的得意样,我成了她俩的谈资了,她俩肯定说不了我的好。我怎么看着这两个女人和你都有夫妻相啊,都是干净、利索,穿得一尘不染,不穿什么名牌,又不张扬,还觉得有品位。现在,我们同学聚会大都是杨筱莉买单,她都不眨一下眼皮,她年纪是大了,但比年轻的时候还瘦了,几个鼓的地方还是那么丰满,还多了几分优雅、娴静,嘿嘿,你们咋都不像在工厂干事的人啊。”
曾俊微笑着:“还不是我那前岳母早年把你误导,她早早定下五条标准,就是不让你嫁给企业的人,就觉得工厂的人都在抡大锤,其实工厂的人分工非常明确,职责非常精细,你想不到的是,杨筱莉下车间都是穿着质量人员穿的浅蓝色工装,戴着雪白的手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手术室的大夫呢。”
王莉长长叹了口气:“就我那老娘,她就是老街上的老太太,她又没见过世面,就王忠在那么大的工厂,天天干着机床,工作服脏不拉几,手指盖天天满是油污,还是在个小镇上,她天天看见的就是工商、税务的那帮人在老街转悠,还有神气活现的老唐。她更看不到,企业发展到了今天是什么样,委培班的杨筱莉同学年薪加分红都几十万了,同学聚会时都开着宝马车。”
曾俊也长长叹了口气:“还是你跟了老杜好,老杜当年做生意,听说也赚大钱了,还是比在工厂干好,虽然有波折,你俩也一步步往上走,走得也挺快,那时你老妈在老街上可风光了,看来就是比跟着我好,比跟着我强,我被时代的车轮碾过,都听不到一丝响的。”
王莉看着曾俊,不觉眼里又有了泪水:“就是个满嘴胡说,谁知道你心里想的啥,你娶了我,还能耽误了你,我嫁给你,我还能比二梅子差,她能在老曾家过得好,我也能,我也不会比苏蓉芳差。”
曾俊又是淡淡一笑:“还是你跟了老杜好,你俩是绝配,只是从老杜壮年不幸可以看出,他也有某种局限性而已。”
王莉急急问道:“你说清楚,是什么局限性?”
曾俊还是微笑着:“我只远远见过他两次面,我一点都不了解他,只是直觉而已,我可没有资格评述他。要不说人往高处走,你抛弃我后跟了他,还是你们感情深,我可不能多说。再说了,老街上的苏蓉芳不嫌弃我这二手货,和我幸福地生活,我还留恋什么、抱怨什么。至于老杜,他心甘情愿当接盘侠,欢天喜地也接了个二手货,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
王莉微笑着:“你和我都是二手货,那我问你,你和杨筱莉到底怎么了,你骗不了我,她在附件厂的事我是知道的,你不要跟我绕弯子。”
曾俊无奈地笑着:“刚才不是说了吗,那我就再说说,附件厂王书记、三分厂厂长牵线我和杨筱莉,我没想到的是杨筱莉真当成一回事了,我跟她说我的女朋友是苏蓉芳,她也不相信,就经常去技术处找我,你想啊,她是什么人啊,县领导的女儿,长得又漂亮,人称三分厂一枝花,到了企管处,她大白鹅的外号没有传到厂里,大家还是叫她三分厂一枝花,嘿嘿。附件厂毕竟是企业,是国企,杨筱莉的单相思一下就成了厂里的头号新闻,我也没想到杨筱莉竟然忽然间喜欢我了,她给我写了一封厚厚的情书,她说她竟然没有和人谈过恋爱,她说她从高中时因偶尔认得我,从那就暗恋我,暗恋我五六年了,来到附件厂后没想到又遇见了我。我还真被惊呆了,我根本不认识她,她比我们低一届啊。她不管我和苏蓉芳的关系怎样,就是要和我好。王书记还亲自找我,说她家里也知道我了,她父母到厂里偷偷看过我,也看上我了,让我好好考虑。一天晚上,我从技术处加班回去,杨筱莉把我堵在寝室,就让我吐口,我就说有女朋友,我配不上她。她直接说,她根本不在乎其它的什么,她暗恋我时就对我不问出处,莫问前程,只求当下的我在乎她就行,不求大富大贵,不求高官厚禄,只求能和我过平常的日子就好。她说,她家族的那一大片人在棠邑如何,那有怎么了,她根本就不看重,就不在乎,平常人家的平常的日子,平常夫妻的平常幸福才是她向往的,她就想着和我这样朴实、真挚的知识分子气质的人在一起,我还有一种让她着迷的淡淡的深沉和忧郁。我还真被感动了,但也真啼笑皆非,那时,我不只是有个躲在角落的王莉,还有个满怀幽怨的苏蓉芳,我真没有办法,我只能斩钉截铁地拒绝她,她哭得稀里哗啦。后来,苏蓉芳毕业后,苏蓉芳到厂里找过我,她还是不死心。谁也没想到的是,我和苏蓉芳结婚的当天,她竟然吃了一大瓶安眠药,我和苏蓉芳的新婚之夜是在医院过的,在医院里,苏蓉芳跟着抢救她,她醒来就要见我,她哥哥把我喊过去,她搂着我就大哭。她也并不是一个很外向的女孩,在厂里,大家都知道她喜欢我,她的压力特别大。好在,她是在家里吃的安眠药,知道这事的人很少,厂里也没有人知道,你肯定是从你同学那里听说的吧。”
王莉冷笑着:“我就是从同学那里听说的,说她吃过安眠药,是因为她单相思附件厂技术处的一位很优秀的工程师,我一听说就马上联想到是你,我恨得牙根疼,还果然是你,你可真行。我可记得呢,你一到工学院王虹就迷上了你,你有啥好的啊”
曾俊叹口气:“我是百思不得其解,王莉拿五条标准衡量我,毫不留恋地去当二手货去了,杨筱莉的条件比王莉好太多了吧,非要死要活地嫁给我,你说这是不是不可理喻啊。不管怎么说,我特别感谢杨筱莉,她使我又自信起来。后来,过了好几年,杨筱莉才慢慢从中走出来。我被提拔为附件厂副总前,她大清早的在厂门口等我,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我通过了组织选拔任用程序,马上就会公布。我到三分厂承包时,她找到我要跟着去,我是胆战心惊,哪敢答应她啊。杨筱莉说,几位厂领导一致推举我进班子,但到了最后的程序,她自己还提着东西串过门,把我惊掉下巴。曲丽丽跟我说,杨筱莉只有跟着我去三分厂,只有和我的关系正常,她才能从过去走出来,我就听了曲丽丽的劝说,杨筱莉也跟着去了三分厂。当时,王书记吓坏了,忙着找我,不让杨筱莉去三分厂,我就跟他说,厂里同意我全面打破三分厂的管理体制,我想要谁就要谁,我不要谁就推给总厂,还是让杨筱莉跟着去三分厂,绝对没事。从那开始,杨筱莉果然大变,她不是你们同学时的样子了吧,她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努力学习,很快成为了我的得力助手,她后来又跟着来到红星厂,还是我的管理团队成员。但也就是从她到三分厂开始,她就再也没提过和我个人私情怎么样,就是和曲丽丽私下相互取笑,他老公崔局也知道我和杨筱莉的事,但我和她交往很好,一晃经年,我们就是好朋友好同事好合作伙伴。”
王莉呆呆地看着曾俊:“你这是啥命啊,杨筱莉还真看上了你,当年可是追求她的人太多了,她一个都看不上,谁能想到她暗恋过你啊,我说她当年虽然和人看看电影、喝点咖啡啥的,她就是一个不动心,她还能为你寻死觅活,可见她是真爱你。”
曾俊笑着说:“也不一定吧,也许她吃的不是安眠药,她吃的是钙片呢,敌敌畏还能掺水喝呢。但我相信她吃的是药,因为她是一个单纯的人,她没有啥心机,就是在二中时的一次偶然,她说我就早早走到了她心里,就忘不了,就接受不了别人,就是一见钟情。”
王莉狠狠地拧着曾俊的腰:“杨筱莉藏得真深啊,她知道我和你都在老街,和你高中三年,但她从来没提过你,看不到一点痕迹。越是她那样性格的人,越是很难从感情中走出来,我不信你们现在天天在一起,没有擦枪走火过,她可是年纪越大越显迷人,就是个大白鹅大绵羊大白梨,你就是馋这样的,你能忍住不下手,我是严重怀疑。”
曾俊长长叹了口气:“这就是区别,就我和杨筱莉的关系,杨筱莉的丈夫放心,苏蓉芳放心,你有什么好怀疑的。当年,杨筱莉的父母还让王书记传话,杨筱莉找对象,只要杨筱莉愿意,他们什么要求都没有,人好就行,就是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你看出来了吧,你家是五条标准,人家就是一条,只要女儿喜欢就好。你也不是外向性格的人,你能立马甩了我,你就能立马和别人好,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王莉哼了一声:“我还能和杨筱莉比,人家的家庭和老街上我们这样的家庭能一样吗,我背负的比你都要多,你不也一直努力吗,就想着提升自我,家里也跟着更好。你就别拿人家那样的条件、那样的家庭乱比了,没有一点可比性。你听听你说话的腔调,就是揶揄我奚落我。你要是当时选择她,你抛弃我,我保证不像你这样,老是跟个怨妇一样,叨唠起来就没完,就没说过我的好。”
曾俊也哼了一声:“你有啥好的让我说,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一次转身,一次背叛,我还没有感受到你的好,你就麻利地离开了我。”
王莉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嘴哆嗦着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