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数月时间,南海库二期便拔地而起。最兴奋的非曾峰莫属,因为库存终于达到了一百万吨级以上,成功超越了阜宁东仓库的库容。
今天,是南海二期库开业揭牌的大日子。南海公司的院子被礼仪公司精心装扮了一番,外墙边以及库区内道路的两侧彩旗猎猎作响,办公楼和储存仓的外墙上挂满了祝贺单位的横幅。办公楼前搭建起了一个大大的舞台,舞台背景一片红红火火,两只大气球在舞台两侧的天空中飘荡着。舞台上,正轰然奏响背景音乐,那是棠邑县的稻改之歌,一首承载着棠邑人艰苦奋斗、战天斗地、开发农田、砥砺前行的奋斗之歌。
曾来禄和苑莲英被曾杰、王梅开车接了过来。曾来禄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象,突然着急地对曾杰说:“快,快把你姐和你哥叫来,把曾家的人都喊过来。”曾杰虽不明就里,但看到老人焦急的神情,急忙去喊人,不一会儿,曾家的人都聚集了过来。
曾来禄看着身边的亲人,指着周围那现代化的大型粮仓,激动得难以自已:“你们看仔细了,就是这个地方,绝对不会错。这里曾是咱们的地啊,周围这三百亩地,以前都是咱们家的。咱们家那时可是大地主,为了支援抗战,你爷爷卖掉了不少地,这可是咱们的祖业啊。我曾多少次想来这里,又多少次在梦里回到这里,今天,我终于回来了。”
曾杰赶忙过去搀扶着他,说道:“您别太激动了。您都念叨过好多遍了,说祖辈有两块地,其中一块叫南海。今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哥哥把这里起名叫南海公司、南海仓库了。这里虽靠河靠湖却不靠海,可哥哥偏要起名叫南海,我和二哥一直都不明白,原来原因就在这儿啊。还是哥哥有心,他一直记着您心中的牵挂,记着爷爷,也记着这块地。”
曾峰看着曾俊,眼中泪光闪烁:“我现在知道哥哥为什么会不惜重金投在这里了,原来他心里一直有这个念想。”
曾俊走了过来,看着曾峰说:“怎么,你也跟着老爸一起泪眼汪汪了?老人家这么激动是有原因的,这里毕竟是咱们的地,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曾峰擦了擦泪水,问道:“哥,你知道咱们这块地为什么叫南海吗?”
曾俊微微一笑,说道:“很多年前,我听老姑奶奶说过,棠邑有河有湖有水,靠近阳南湖的地方有大片的沼泽和荒滩,一片汪洋。这块地是咱们祖爷爷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有了钱就再买地,慢慢就形成了大片的土地。以前这里虽然经常闹水涝,但并不种水稻。乾隆皇帝下江南经过这里时,有个随行大臣说,棠邑是个好地方,水多鱼多,如果种上水稻,那就是鱼米之乡了。当时的县令听了非常高兴,就告示民众开始种植水稻,不过那时棠邑种水稻的人还是不多。从那时起,咱们祖爷爷就开始种水稻了,没想到南海这二三百亩地种得越来越好,这里产出的大米不仅产量高,而且特别香甜,也带动了其他人开始种水稻。因为这块地在阳南湖的南边,所以祖爷爷就把这里起名为南海。到了六十年代,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棠邑大力推广种植水稻,棠邑人发扬稻改精神,战天斗地,水稻的种植面积越来越大,终于让棠邑大米名扬天下,棠邑也成为了江北的鱼米之乡。‘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说的就是这里。”
曾峰说道:“我是搞粮食的,这下可有得说了,咱们家可是棠邑最早种水稻的人家。那时候,西越河东边的北滩大队还没有种水稻,他们是看到西越河西面咱们家种过水稻,看到西边的人吃着香喷喷的大米,才下定决心种水稻的。”
曾俊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是这样的。只是后来我们南海这块地被整合,变成了供销社的地方,再后来慢慢成了仓库,大片的土地都荒废了。你和王诚跟我讲建仓计划的时候,我就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南海这块地重新利用起来,为棠邑五十万人民做出最大的贡献。我一直都记得,这里曾经是老曾家的土地。”
曾峰和曾杰的眼中都泛起了泪花,他们抬眼打量着周围,看着这既陌生又熟悉的一切。
王广福和冯翠华坐在贵宾席的椅子上,看着老曾家一家人。冯翠华不禁暗暗咒骂:这个吃里扒外的二妮子,也不过来亲近我,跟她老婆婆倒是挺亲热的。唉,算了吧,老王家和老曾家的仇,到了孩子们这一代算是解开了,还能怎么样呢?不说王诚、孙小红两口子跟着沾光,就连大儿子家的孩子也靠到了自己身边。这么大的粮库大院,王诚说都是曾家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办起来的,就连王莉的官职、王诚的委员身份,也都和这里有关。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王梅和曾杰站在会场一侧,看着场内。王梅小声对曾杰说:“你看王莉同志,这段时间是不是变了?今天还穿着旗袍呢。她这段时间确实变了,她之前不是看不上追她的那个同学吗?我怎么感觉她又焕发了第二春呢?我严重怀疑她和大哥又旧情复燃了。”曾杰笑了起来:“我也看出来了,她现在穿得更好了,还经常化妆,脸上也有了笑容。你说她和咱哥旧情复燃,我没意见,他们本来就是一对老情人。呵呵。”王梅说:“我去看看我老妈,你看她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她看到老曾家的两位老人家过来,肯定恨得牙痒痒。”曾杰笑着说:“都斗了几十年了,也该歇歇了,她也没力气再斗了。你没发现,凡是地锅炖的肉菜,她老人家都咬不动了。我那伶牙俐齿、铁嘴钢牙、咬牙切齿的老岳母,属于她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看,她在往兜里装什么呢?肯定是想装回去给孙子、孙女吃。”王梅看着大笑起来:“我的天哪,她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她肯定以为贵宾席上的水果、糖块都是老曾家的,不拿白不拿,正在往口袋里塞呢。”
王莉正招呼着县里的领导,眼睛却不时地瞄向曾俊那边,只见曾俊和苏蓉芳正在和王虹、郎卫军交谈着。郎卫军是南海公司名义上的投资人,自然要露面。最让人生气的是王虹,她一直挽着苏蓉芳的胳膊,两个人亲密无间,不停地哈哈大笑。她们穿着一样款式的裙装,只是颜色略有不同,苏蓉芳的腰身凹凸有致,显得更加丰满,而王虹身材高挑、胸部高耸,更显风韵,两个女人都白白净净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模样。这个王虹,和王莉也很熟,可现在却像不认识她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不过也难怪,曾俊说她是个拥有几千万资产的富婆,在红星厂还有股份。
王莉的目光更多地还是落在曾俊身上。唉,这个人就是不一样,穿着西装,人模人样的,还挺会运作。整个项目都是他在幕后指挥,一期投入两千万,却报成了一亿两千万的招商引资项目;这次二期还是两千万固定资产投资,却报了八千万,加上一期就是两个亿的项目,而且因为是同一个投资人,这也成了王莉的政绩。最奇特的是,第二期的两千万是鲁豫集团公司投资的,曾俊自己一分钱都没出。鲁豫集团看到了南海库的巨大优势,非要入股建设二期不可。王诚拿着曾俊起草的入股协议,与鲁豫集团进行谈判,协议规定鲁豫集团只有出资权、分红权和优先使用权,没有管理权、决策权和经营权,也不能委派人员进入,新扩股的公司仍由原来的管理团队进行经营。没想到曾俊真的抓住了鲁豫集团的要害,对于他们来说,有优先使用权就足够了。鲁豫集团可以从这里进出货物,把面粉、挂面直接装船运往他们最大的珠三角、长三角市场,进口的小麦也可以直接在这里下船、储存,仅仅节约的资金就是一笔巨大的数目。而且他们还想紧靠着老码头再单独建两个船位,专门装运他们的货物。张良玉把农业抓得有声有色,紧紧抓住中粮储,背靠大树好乘凉,果然借力借势,从副县长到县委常委,再到县长,今天就是他和省粮储局的领导来剪彩。
王莉看着眼前的一切,父母也安心了,弟弟妹妹们家家都幸福美满,她觉得自己也该歇歇了,工作上能推的就推掉,该给年轻人让路了,自己的红利已经享受够了,应该知足了。一想到柔柔,王莉的心中又泛起了一丝涟漪。
在现场的所有人当中,最高兴的当属曾峰和王诚了,他们不停地走来走去,和人们交谈着,他们的一帮同学也来为他们助威。褚三军端着酒杯喊道:“二哥、王总经理,谁能想到老街上的两个小混混能做出这么大的事业来?你们轻轻松松地赚钱,还造福了棠邑的广大农民,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我今天也特别高兴,你们俩为我们那帮兄弟,为职工中专的棠邑校友争了光,我一个人就挂了十个横幅。”
曾峰说道:“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适时。我们只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紧跟国家政策和县里的产业规划,始终牢记以粮为纲、民以食为天的道理。让老百姓吃饱饭、穿暖衣,这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执政基础,也是我们粮食人坚守的信念。”
杜斌鼓起掌来:“二哥,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职工中专毕业的,真是太屈才了。这个百万吨级的大粮仓,在市下面的十几个县市区里可是头一份,你和王老二的平台不一样了,境界也确实不一样了。”
庆典结束了,酒宴也散场了,送走了客人后,曾俊、苏蓉芳、郎卫军、王虹步行前往河东的红星厂。来到河堤上,王虹指着河东的经济技术开发区对曾俊说:“曾总,我记得你刚到这边的时候,周围都是破破烂烂的,现在却到处都是大片的标准厂房,这么多企业啊。”
曾俊望着河东岸说:“是啊,棠邑的经济发展得很快,沿着西越河两岸,东岸是开发区,一家家企业拔地而起;西越河西岸规划了几万亩土地,打造现代化的农业农田示范园,鲁豫集团整体承包了万亩土地,而南海库俨然已经成为粮食收储、运输的龙头了。西越河城区两岸,新开发的小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大多数都打着河韵水声的理念,毕竟棠邑是鱼米之乡,离不开河、离不开水啊。”
王虹笑着说:“我说你当初毕业为什么要回来,原来这里不仅有苏蓉芳,还有这让你留恋的河韵水声啊。”
苏蓉芳的脸上洋溢着光彩,撇了撇嘴说:“他可不是牵挂我,他牵挂的是他心中的茉莉花。”
郎卫军说道:“嫂子,他牵挂茉莉花又怎么了?在宴会上还不是你一步不离地跟着曾总?你看起来越来越有韵味了,和王虹站在一起,芳菲正艳,能迷倒一大片呢,就连我这个从深圳来、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你的这一片芬芳,可是把那茉莉花香都掩盖住了。”
王虹拉着苏蓉芳的手,大笑着:“郎总,你可是从大地方来的,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别偷偷摸摸的,先欣赏你现任嫂子的大片芬芳,再闻闻你前嫂子的那点茉莉花香。”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曾俊挽着苏蓉芳,对王虹和郎卫军说:“你们俩能不能别揭我的伤疤了?我现在已经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你们仔细看看,我媳妇是不是天生的旺夫相?我就是看中了她这一点。高中的时候,我就陪着她几年来回上学,在泉南的四年你们更清楚,几乎每个星期天我们都在一起,后来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那才是芳菲醉人何须酒,借来东风万里行。我比不上深圳的郎总,也比不上青市的大富婆王虹,我有这个土生土长的媳妇,在这片家乡的土地上,有苏蓉芳陪着我,我就很知足了。”
苏蓉芳的脸更红了,说道:“哪有你这样夸媳妇的?都一把年纪了,哪还有什么芳菲,早就不醉人了。你还万里行呢,你连棠邑都走不出去,就一辈子守着棠邑这一亩三分地吧。”
郎卫军接过话头说:“大学开学的时候,曾俊和杨川永比引体向上,我就知道他的本事了,看他的身手,他就是守着十几亩地也没问题。你也和曾俊是多年的夫妻了,肯定你也领教他了解他,哈哈哈,他可不是只守着棠邑的一亩三分地,他守着棠邑的两块地呢,一块芳菲香,一块茉莉香,至于其它的地我就不知道了。”
苏蓉芳看一眼曾俊,躲到了曾俊的背后,曾俊拉着郎卫军说:“你就别在这里瞎扯了,走,快走。杨川永、李锐、闵海霞、朱雨灵都在泉南等着咱们呢,今晚无论早晚我们都要赶到那里一起吃饭。你先到我厂里转一圈,然后我们赶快走,到了泉南你想怎么说我都行。”
苏蓉芳笑着说:“我还跟闫美丽打电话了呢,说是我们去泉南和老同学见面,让她也去凑个热闹,她答应我了呢,大团圆啊。嘻嘻。”曾俊只有苦笑。
西越河依然那么美丽,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金色的河水潺潺流淌,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发出哗啦的声响,仿佛一首动人的自然乐章。河岸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随风摇曳,沙沙作响,仿佛是在为河水奏响和声。远处,湖光山色,山峰叠嶂,云雾缭绕,构成了西越河流淌的美丽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