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茜已经退休了,但并看不出具体年岁,或许是服装小店老板娘的职业习惯,衣品时刻保持在线。
她随意着一件白色蕾丝V领小衫,搭配一条浅蓝色牛仔阔腿裤,穿着一双红色玛丽珍皮鞋,正好与系在脖颈上的红色丝巾上下呼应,配色清爽,并不失中年女人的端庄。
很难想象,刚才那么刻薄一番话,出自这么一位气质脱俗的女士。
袁景显然已经习惯了,反正从小到大,袁茜对她就是各种冷嘲热讽,几乎没说过一句像样的好话,哪怕是她读小学时,被同学欺负得头破血流,袁茜都一口咬定是女儿先得罪了别人。
“为什么人家谁都不欺负,就针对你啊,肯定是你有问题。”
起初,她只觉得母亲太过刻薄,可直到袁茜生了弟弟,就完全不一样了,甚至是弟弟拉的粑粑都是香的。
瓦嬷把袁茜一把推开,急切地哄袁景宽心:“小景,别憋在心里,委屈就说出来、哭出来,现在这个时代,只是同居而已,当初也是你情我愿的,谈不上谁吃亏占便宜哈。”
“现在的高材生都没有羞耻心了,高等教育都教些什么啊?”袁茜又补刀,袁景实在不明白,她被三被骗为什么要和自己的教育程度瓜勾?那高智商犯罪犯法也是大学培养的么?
瓦嬷心疼一个姑娘家在外闯荡不易,夺回手机,喝退了袁茜,母女俩争执渐起。
心底的话几次到嘴边,袁景都吞咽回去,无论如何怀孕的事今天都不能讲。如果袁茜知道了真相,那她脑袋上这片天就真的要塌了,她宁愿自己去做人流手术,也不想让这妈妈知道自己的丑事,她没力气把这通电话继续下去了:
“瓦嬷,今天先说到这,我一会儿还有事,你们别吵了,好好休息!”挂掉电话,袁景绝望地闭上眼睛,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此时脑袋空空,心也空空:毁灭吧,累了。
瑜伽初学者一般很难在入门时很快的掌握动作要领,优秀的教练则会让他们转移注意力。只要注意力不在痛点上,就会轻松许多。上完瑜伽课,袁景果然没那么拧巴了。
她现在对周一无限憧憬,埋头工作,能暂时从愁云惨雾中解放出来。
例会上,大家刚落座,方铭就开门见山地提及沈雪那项目,他委以重任逼袁景接手,袁景竟出人意料地据理力争了一番,双方相持良久,方铭表示上午会去找上级讨论决定。
他又欲拿试用期的事情敲打这个性情大变的下属,然而袁景不卑不亢的回应,像颗软钉子,让他来不及组织语言给她施压。
发生了什么,一个周末过去,这姐妹儿似是换了个CPU,大家虽不习惯,却都暗暗叫好,黎梦甚至难掩激动,把手撑在桌子底下也要鼓掌:漂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为母则刚?!
下午,事情本就迫在眉睫,总经理蒋丰也参与了交涉,沈雪也终于点头把项目经理的一号位让出来,项目的转交终于有了进展。
袁景心满意足地看着流程上项目负责人正式更换成她的名字,总算师出有名,黎梦也主动响应加入,简直如虎添翼。这项目本来就体量大,耗时长,一个人实在难啃。
现在她来主导,黎梦只要顾好细节,大概率没什么后顾之忧。
不过说归说,做归做,她还是得全盘掌握,于是调出所有文书,仔细研读起来,从排期表、与甲方和供应商的合同、预付款时间、再到策划方案、预估成本和执行表,她都没落下,加班到深夜才结束所有的案头工作。
这筹备工作堪称完美,供应商甚至还奉上五本工作手册,这小册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把Rundown写的明明白白,当然也注明了实际情况会有不符。但她还是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心中计较了一番,如果真照工作手册上那些安排,项目经理可以说是不费一丝力气,现场晃悠一下子就行了,沈雪就算是拼命三娘,凡是喜欢亲力亲为,也未必会费太多力气,怎么能就被累到流产呢?!
一时也说不清楚到底哪里有问题,黎梦熬不住了,她提醒袁景后天要出差去苏州拍摄,亲自体验下,总好过坐在这里苦思冥想。
果然,在苏州跟拍了一天,两人觉察到端倪——问题出在方铭指定的这家供应商上。
这家供应商的老板姓张,跟方铭是同乡,来公司的时候总是大摇大摆的,仿佛跟回家一样,跟市场部的人都特别热络的打招呼。
起初他对沈雪百般讨好,可客户下单后,他就再没露面了。杜翠说,那时他知道自己这单生意稳了。
原则上,公司规定两千万以上的业务采购供应商,是要经过三方比稿的,但这家供应商确实是合作许久了,也跟公司合作过不少大项目,走了个过场,便定了下来。
还真的是过场,参与比稿的有五家公司,可另外四家都在外地,竞标时,只有张总这一家公司是到现场讲方案的,光是这点,谁能中标大家早就心照不宣了。
苏州这次拍摄,张总他们家也是组了个临时的草台班子来应付新项目经理,Rundown上写的是一点到拍摄地集合,袁景和黎梦不到十二点就到现场了。
可一点半了,制片人才姗姗来迟,这人面生,黎梦她是见过张总家几乎全体员工的,叫不上名字,但总认得出人,但眼前这个制片人,她丝毫没印象。制片人忙解释,自己是一早接到任务,挂了电话,便从南京赶来了。
黎梦更是疑惑,张总公司明明在闵行,什么时候跟南京有的业务?
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分别是从杭州赶来的导演,和几个苏大的学生,他们也是被临时叫来打灯、摄像的。
临时拼凑的摄制组,能出什么好活?等工作人员都到齐都已经快三点了,拍摄嘉宾都到位了,导演和不熟悉的制片,还在手忙脚乱地指挥布景、调光、安排机位一系列工作。
开机时已是四点,草草拍了半小时,导演就吆喝着杀青了。袁景急了,抓起手中的拍摄大纲,喝止了在场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