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普通胡子用啥礼儿啊?”
“一般的胡子是两手扣住,端在左胯处就算行了礼。若是手里拿着喷子青子,两手上下握住,向右一摆就算有礼了。”
窝铺里气氛活跃,学的都还挺认真,杨老啃接着把胡绺大帮的组织结构详细说给大伙,大当家是顶天梁;二当家是托天梁;搬舵先生是绺子里的军师,转角梁;炮头最能打,前打后别是迎门梁;这是内四梁。外八柱第一个是扫清柱,也叫总催,是埂子上的总管儿;下面是狠心柱,管着秧子房;佛门柱也叫水香,管了水放卡子;白玉柱管马号;青天柱管稽查;通信柱就是花舌子,传信儿要钱儿的;引全柱管伙头,就是粮台;扶保柱是大当家的保镖把式……
一个下午的空儿,杨老啃把肚子的存货可是抖搂出来不少,讲了一会儿单番子,又说起胡子起局立绺,占山报号,挑人拉柱,入伙出避,报报迎头,典鞭行罚,等等等等,直把一屋子的当家人和老兵头讲了个七晕八菜,实在记不住了,这才停了下来……
“老啃,看来三天两日的还真说不清楚,以后咱每天午晌儿说嗒说嗒,慢慢来把。”郑贵堂叫停了今天的胡子课,跟秦虎嘀咕几句,拉着杨老啃先走了。
秦虎知道他们去商量今后老石梁地盘上如何继续经营的问题了,不抢不夺,可现成的吃票【保护费】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三百多弟兄吃喝也是个现实的问题,不能坐吃山空啊!
当家的和几个老兵头走了,秦虎这边也有任务要安排,老蔫和三泰出去三天了,约定的是今天晚晌回小市,特战队要出去接应一下,秦虎嘱咐了大午哥几句,带着满囤和水根离开了埂子。
老蔫和三泰十一月初九午晌前离开小市,一路急赶不停,下午三点多赶到了草河掌,山沟里几十户的一个村儿,猫冬的时节里显得寂静安详,从北往南喊了一圈‘收皮子’,倒也真有几份儿买卖,三泰翻看皮子,挑拣砍价还真像那么回事儿,面对这些山里人应付自如,身旁收货付钱的老蔫看在眼里,心里好生佩服,这家伙真有个几下子。
其实三泰也就是糊弄一下山民和外行,他学看皮子也就是十来天的时间,那时候红儿的爹娘、舅舅一家初到奉天,三泰安排他们一家营生、开业,皮货行没少跑,红儿爹爹和舅舅也没少跟三泰讲贩皮子的门道儿,三泰脑子够灵,记下来不少,现在赶上了数九寒天的季节,正到了乡下收好皮子的时候,所以三泰就提出来扮成皮贩子跑一趟野山乡下最是妥当,秦虎当即点头同意了他的法子,还当众赞扬了一番,能得到少当家的称赞,那可不容易啊!
俩人顺顺利利收了些生皮子,当晚就住在了草河掌的大车店里,一宿安安定定让他俩放下心来,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带上些吃食一路往北,开始时,穿村过户还停下喊上几声,做点儿买卖,后面瞅瞅路上没人,赶着爬犁就钻进了荒山野沟里。
老蔫经验老道地头儿又熟,先在后面遮盖了大段的车辙,等乡道上瞅不见这边的踪迹了,这才上了爬犁,三泰吆喝着两匹牲口加速向西山洞子靠近过去。午晌前,俩人赶着车马到了一处避风的低谷里,三泰看看前头没了道儿,回头问道:“蔫哥,路错了?”
“家门口,错不了!你在这里歇马,俺翻过这道低梁,过条河叉子,再上山就瞅见洞子了。”
“不成,咱哥俩得一起去,咱们老大说了,在野外生存训练没完成前,不许单独行动,蔫哥,你可不能违反纪律。”
“狗咬吕洞宾!让你歇着不乐意是吧,栓好马,背上褡裢,一起上。”
两人拉起绳子,踩着深深的雪窝子,翻下爬上费尽了气力才上了一处山头,老蔫手指对面崖壁道:“你仔细瞅瞅,看看有啥?”
三泰瞪起眼珠子一通乱望:“老大啥家伙式也不让带,要是拿着望远镜就好了。那儿……啥也没有啊……”
“没有就对了!洞口让当家的给堵上了,咱以前是从那边下去,这边不方便……你瞅瞅那崖壁上挂的雪,那块尖石头后面……”
“蔫哥,啥也看不出来。”
“嗯,行了!咱们回去了。”
“咱这就回去?跟老大约的是明儿晚晌。”
“嗯……要不咱去草河城探探?反正你小子真像是个收皮子的。”
“好,那咱再瞅瞅永清沟大营去……”
两个胆儿肥的家伙小心翼翼地掩盖了两处山头上的踪迹,拉马掉头,沿着一条草河的河叉子,在早已冻瓷实的河道上,唰唰地往南赶去。
一路上倒是有些小村户,俩人也没心思装模作样了,天还没擦黑儿就赶到了小河汊汇入草河主流的河口处,老蔫喊停了三泰,指指左侧的小村子,“咱在这儿住一宿,这地儿重要,往北去草河掌,往南十几里地儿就是草河城了,先瞧瞧情况。”
“好嘞,收皮子喽……”
老蔫行伍多年,一个老兵该有的谨慎还是没问题的,在这方面三泰就差了很多,他跟着秦虎从家里出来,一切还算顺当,没遇上过什么遭难或危险的事情,反而是让他这个曾经久历江湖艰辛的家伙,觉得很是刺激。又是一宿的平静安定,早上俩人拉着马爬犁上路就嘟囔上了。
“蔫哥,这寒天雪地的,胡子都猫冬了,那些大兵一准儿是炕头上耍个小牌儿、喝个小酒儿,谁往外跑啊!”
“也是,还是咱家里欢实。咱哥俩也快着点儿,溜一圈,剩下的钱给兄弟们捎点好东西,赶紧回家……”
出来时,当家的每人给他们塞了一包30块的大洋和零钱,让他们做买卖使的,现在只花了一小半。老蔫自从跟着秦虎行动了几趟后,就长了坏毛病,兜里这几个萝卜片子根本就不当钱儿,非得花了才痛快;三泰更是这样,都是老奉天饭庄子里惯出来的毛病。
十几里地儿,一撒欢就到了,从草河的河道上过去,永清沟的大营在草河西岸上,离得有点远,还是看不真处。俩人在东岸的草河城里转了一圈,又赶着爬犁就过了木桥,要从永清沟的大营门口往回遛过去,这样就算是瞧的清楚明白了。
爬犁慢行,倒是没瞧见以前的路卡,再靠近些,老蔫和三泰都撇见了营角炮台上的岗哨。
“嗨,干哈的?”炮台上的大兵背着大枪,手抄在袖筒里,对着下面吼了一嗓子。
“收皮子!直毛、二剪、老羊皮,收皮子喽……”三泰喊顺溜了,张口就吆喝起来。
“臭皮子,别他娘吆喝了。顶着风臭二里地,站下站下!”
三泰瞅瞅老蔫,“蔫哥,咱要破财!”
“把心放肚里,咱这俩钱儿,没就没了!停吧。”
咯吱吱营门半开,从里头出来俩当兵的,倒是没拿着大枪,“嗨,臭皮子,老羊皮什么价儿?”
三泰一愣神儿,“呦,原来是买卖上门儿。”赶紧跳下爬犁迎了上前儿,“军爷,得瞅瞅货……”
“瞅啥瞅,你们这些臭皮子最他娘的坑人!老子照应你买卖,一块一张,赶紧着!”回头对着后面跟着的大兵又嚷嚷道:“去,把伙房的那堆羊皮给他拖上……”
“排头儿,那他娘的臭,沾了手就没法耍了!让他进去自己拖吧?”
“嗯,臭皮子,你进来,带上钱儿。”
三泰苦着脸回头瞅瞅,老蔫面无表情已经拉着马跟到了营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