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悠悠也匆匆,转眼到了盛夏七月,未家餐桌上,顿顿都是夫妻俩亲种的果蔬。
未轻煦回家更勤快了,吴岁晚习惯忙碌,多伺候夫君一顿饭,倒也没有觉得不适应。而且,她还指望着好夫君将大本事倾囊相授,累一点也甘愿。
天气炎热,余夕真丢下春善堂的事务,跑到京郊的尼姑庵避暑去了。
贺行贺大掌柜的,两天不去,三天早早地守在庵门口,以汇报堂中事务为由,得以见小真妹子一面。
气 她,恨她,怨她,又舍不下她,其中复杂,别人猜不透啊!
不知是余夕真一番敲打,让贺大掌柜的见好就收。还是他年纪大了,良心发现。亦或是吃得够饱,心满意足了。
贺行和他的儿子们很消停,至少表面上没有什么过分举动。连着半年,也没听说哪个地界有新的济世堂开张。吴岁晚只能从春善堂各地报上来的账目上发现点点端倪。
目前为止,大靖地界上有春善堂五十五家,济世堂二十二家。
南边富裕,济世堂占了大半,只余下十几家春善堂苟延残喘,还得靠着北方铺子的盈余贴补。若不然,济世堂会把春善堂挤得渣渣都不剩。
然而,吴岁晚翻看最近的账目,发现北边最赚钱的几个铺子,每个月的收益都在下滑,幅度很小,细心琢磨,也有迹可循。
尤其希城和荣城交界的北宁县,年前腊月里盈余一百七十多两,上个六月盈余二十多两。
一个铺子至少养六个大夫,十名小工,每个月盈利二三十两,和亏本是一个意思,闹笑话一样。
据她所知,南边几个春善堂之所以干黄了,就是从很多大夫请辞开始,随后是收益一个月不如一个月。半年之后,亏损严重。一年之后,工钱都发不出来。
春善堂里的大夫伙计都是一铆钉一楔。银子可以调动,人手不好调动,现招又招不着大夫。
怎么办呢?维持不下去,不得不关门。
吴岁晚翻看人事变动的本子,原来在年前冬月里就有第一个大夫请辞。
呵!不用猜想,又是济世堂的手笔。只是北宁县多开了一家医馆的事,怎么没见有人报上来呢?想必是贺大掌柜培养的心腹拦下来的。
他们要把春善堂赶尽杀绝吗?是贺大掌柜死性不改,还是他的儿子们欲壑难填呢?
吴岁晚看着北宁县几个大字,发呆了一小会儿,随后收拾东西,带着小水心去了京郊庵堂。
“呦!真稀奇哟!”
余夕真吃着甜甜的糕点,说着酸酸的话:“这个时辰,作为一个贤惠妻子,应该回家给你的好夫君准备晚餐才对,怎么想起我老婆子来了?”
“呵呵……”
吴岁晚给母亲斟茶,讨好笑道:“夫君再好,也赶不上母亲好!”
“哦?”
余夕真抿一口茶水,冲淡了口中的甜腻,意味深长地问道:“母亲哪里好?”
吴岁晚把蒲团挪蹭到余夕真身旁坐下,挽着她的胳膊,娇里娇气:“母亲疼女儿啊!会随她的心意,让她想跑就跑,想疯就疯。”
“哦……”
余夕真做了悟状,拉长音调:“这是演戏演累了,想要换一种活法啊!”
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心,吴岁晚被未轻煦“解救”回来之后,细微的情感变化,余夕真都看在眼里。
只有姓未的男人傻不拉叽,只知道贤妻在侧,甜蜜温馨,不知道三四五六。
“母亲,不许笑我!”
吴岁晚的头靠着余夕真的肩膀,忧郁道:“很久以前,女儿就希望自己可以像男孩子一样,自由自在地去外面闯荡。好不容易准备周全,却被几个烂人搅和了。想起来就生气,到现在气还没散呢!如今我有了好母亲,有人给我撑腰了,还想出去玩玩儿……”
余夕真冷哼:“嗯……我听明白了,就是自己去外面潇洒,不管老婆子了呗!”
吴岁晚保证:“母亲放心,女儿去外面玩儿,不仅自己开心,还给母亲解忧呢!再过几个月,您就能见着女儿的孝心啦!”
余夕真笑着叹气:“我见不见着你的孝心不打紧,只要我的女儿开心就好。”
“母亲最好啦……”
吴岁晚略微伤感道:“母亲,女儿在外会时刻想着您的,玩够了,很快就回来。”
余夕真搂过吴岁晚,摸着她的头发,满眼慈爱,轻声安慰:“岁晚,母亲这一辈子没有别的福气,就是一个事事随心。母亲把这福气分给你一点,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实在混不下去了,还有个春善堂,等你回来收拾烂摊子呢!”
吴岁晚抱紧母亲的腰身,眼眶湿热,瓮声瓮气回了一声:“好……”
夏日天长,吴岁晚陪着余夕真说知心话,说到了天黑,又吃了晚饭,才往家里赶。
出了山门,正要加速的马车就被一群官兵拦住,有一个怨夫骑着高头大马,脸色比夜色还要黑沉。
“你这女人是傻的吗?天黑都不知道回家,偏叫人惦记着。”
吴岁晚扒着车窗嘿嘿笑:“夫君不傻,就是像一个小孩子,到饭时就喊娘,找不着就拉拉脸。”
月光皎洁,星星闪烁,映着女人的笑脸,温柔又俏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