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泐说道:“你我一同出京,途径丹徒北固山时,你赋诗缅怀古贤,以抒志向。”
道衍吟唱起来:“谯橹年来战血干,烟花犹自半凋残。五州山近朝云乱,万岁楼空夜月寒。江水无潮通铁瓮,野田有路到金坛。萧梁帝业今何在,北固青青客倦看。”
宗泐笑着:“本师当时大感震惊,说这岂是佛家弟子说的话。”
道衍连忙合十说道:“主持见笑了,是道衍信口雌黄了。”
宗泐感慨说道:“是本师不够格局,所以才脱口而出说出这句迂腐的废话,后来一想,才领悟到你的胸襟,本师有幸得到皇上的青睐,到天界寺任主持,本师想起了你,因此向礼部举荐你来天界寺任职。”
道衍说道:“惭愧,惭愧,主持的胸襟道衍比不上,不计前嫌招录道衍进天界寺,天界寺是上寺,高僧甚多,道衍能到天界寺学习,是道衍的福分,道衍自当潜心修法,弘扬无边佛法。”
宗泐说道:“释道儒三家精通者,天界寺里只得你一人,但你千万别和刘军师相比,你还不行,现在还不是你来点指江山的时候,劝你别多想。”
道衍没有回答,但一脸不以为然。
宗泐笑一笑,说道:“本师知道你想什么,年少气盛,总想和高手较技一下,本师也不阻拦了,你不妨去一下,本师准你离寺,看看是你厉害还是刘军师厉害,记住,别惹事,你惹不起。”
最后一句,明显带有警告意味。
道衍一眨眼睛:“主持和刘军师很有交情,我怎么知道主持有没有对刘军师提起过我呢?”
宗泐哈哈大笑,说道:“知之为不知,不知为知之,你说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都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自己去验证本师是否打诳语吧。”
他看一看天色,继续说道:“早课时间到了,本师要到大雄宝殿领诵经文了。”
道衍双手合十:“主持,恭敬不如从命,道衍今天请假外出。”
宗泐说道:“本师准了,你喜欢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不,应该这样说,你不回来,证明你赢了刘军师,你若回来,证明你输给了刘军师。”
道衍说道:“何解?”
宗泐说道:“你赢了,你自然到皇上跟前任职,你输了,你自然回来继续潜龙蛰伏。”
道衍说道:“主持希望道衍是赢还是输?”
宗泐说道:“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心里能否装得下一块明镜,明辨是非的明镜。”
说完提步往大雄宝殿走去。
道衍看着宗泐的背影笑一笑,笑得很深邃。
他记起十年前到嵩山少林寺的时候,在山门前遇见名噪江湖的麻衣相术传人天下四算之一的鬼算袁珙。
袁珙对他说过一番话,“你是个奇特的僧人,一半俗来一半僧,眼眶是三角形,如同病虎一般,天性必然,嗜好杀戮,片言只语杀万人,他日也是和刘伯温一样,辅佐一代君王的军师,不同的是刘伯温是开国军师,你则是守国军师”。
那时的他还没有精通道家玄学,听了心头大喜,到他掌握了道家玄学,自然知道自己的命格,深深佩服袁珙的麻衣相术。
他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刘伯温,我今天就去会一会你,你的烧饼歌我听说了,看你是不是故弄玄虚,究竟是名副其实还是名不其实。”
他回到自己的寝室,与他同一寝室的和尚都到了大雄宝殿做早课了。
他迅速地换了一身灰色僧衣,从墙上取下一顶斗笠,肩挎挂包,拿起齐眉棍,离开寝室,从侧门出了天界寺。
他不能从大殿正门出去。
大殿的方向,传来了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