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印烙在薄薄的纸张上,慕蓁熹将那短短的几个字读了一遍又一遍,担忧与牵挂百转愁肠。
外间燃烧的火把照亮黑夜,回来的衡阳子被百姓们围住,所有人都不舍与之分离,可是知府大人的马车已经停在外面,明日一早的行程不言而喻。
再也不会有这样古道热肠的人了,奋不顾身、为天下百姓做实事,天灾面前,冲在前面,带领着弟子们出生入死、不辞辛劳,莫大的情分皆在充溢着泪水的眼眶中流露。
鲍无涯抱臂站在外围,瞧着瞧着冷笑了一声,“也不知当年我满门战死沙场,可否有人这样怀念过我的族人。”
这月亘古不变,月光遍撒天下,西北满地的沙土曾是鲍无涯亲人走过的道路,他们的牺牲换来了大庆这么多年来的和平,年幼的鲍无涯在举朝欢庆的那一日抱头痛哭,孤零零地守着空荡的府邸。
他不懂为何别人那么欢乐,不知家族守护了什么,直到今日,见到这污污泱泱衣衫褴褛、受苦受难的人,他们满心满眼的眷恋和不舍,他好似明白了一些。
吴正珩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今日的皇上,早就不似先皇那般圣明,不然也不至于容忍詹景灵这等人在盛京享尽荣华富贵。”
是了,变的是掌权人。
胸口骤疼,鲍无涯不由得推开了吴正珩的手。
吴正珩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你受伤了?”
鲍无涯摆了摆手,“无妨,就是被那突如其来的巨石压了一下,休整一夜就好了。”
太多太多的回吧,珍重,衡阳子一声声叮嘱中,百姓们仍然不舍离去,人群中隐隐传出压抑的呜咽声音,衡阳子不得不安抚着人,吴正洹陪在衡阳子的身侧。
吴正珩看了一眼鲍无涯,两人各自回了房间。
嘈杂不过一瞬,吴正珩关上了门,将骤然放大的声音再次隔绝在外。
“怎只点了一盏灯?”他脱下大氅,往慕蓁熹身边来。
慕蓁熹将信件放在木箱下面压着,才回头,吴正珩就凑了过来。
他笑着侧身拿了干净的衣服,“我先去洗漱。”
慕蓁熹拽住了他的衣袖,在他注视下道,“厨房还有热水。”
转身要走,“无妨。”
又扯住了,“水……我用过的。”
大掌抚上她的发,轻轻的一下,他就往旁边的木桶中去。
真是……也不嫌脏。
屋内根本就没有大件摆设,吴正珩当着她的面就脱光了擦拭身子,她别过了脸,趴在床上看着如豆烛火。
外面的声音还在持续,偶尔还能听到衡阳子和吴正洹的声音,更多的是百姓的不舍和叮咛.
道要注意身体,道会永久记得这份恩情,道越来越好。
被分别的情绪感染,慕蓁熹脑中不断浮现千万次的离别,太多的人在不经意间走散了,每个人都像是一条条溪流,偶尔汇合,偶尔行远,最终的归宿永不知晓。
缓缓伸出手,探上熊熊燃烧的烛火,温热越来越强烈,一张粗粒大掌将她的手指包裹住,她回了头,手已经被吴正珩捉回胸膛前。
入手冰凉,吴正珩自觉地揉搓着,“烛火又不能暖手,我给你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