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子嗣并不昌盛,那时膝下也只有三个公主和两位皇子,最小的皇子不过刚出生,对这个大儿子倾注了全部的希望,先太子之死的打击消磨了他的心智,以往马背上定江山的帝王老了不少,多年的伤病找上了他。
先太子死后,先皇的身体每况愈下,黎国固然让他觉得将来是个隐患,但是主少国疑的局面更加让他不安,那七年里他强撑着身体拔了不少钉子,想要为这个孙子铺平帝王之路。
一边又将不少年轻将领送到太孙身边,新的一批将领如雨后春笋冒头,虽然不如开国之初强盛,但整体散发着勃勃生机尚可一战。
休养生息了七年之后的楚国渐渐从先太子薨逝的阴影中走出,而那时黎国承安王之乱过去也就三年,谢奉之此时看到了好的时机,再次上书请命,要拨除黎国,一统天下。
太孙几乎是全力支持谢奉之,先皇也有意要在他有生之年再展开疆拓土的雄心,可是上天好开玩笑,七年前的故事重演,年纪轻轻的太孙意外中毒病亡,是年煌灾袭扰。
民间流言四起说先皇杀伐太重,皇室血脉难以延续,天子一怒,伏尸上万、血流成河,杀了无数人也无济于事,太子、太孙之死彻底摧毁了他的心智,雄心壮志的帝王,仿佛也只是一个暮年老者了。
太孙死后两月余,先皇崩逝,年仅七岁的小皇子登基,谢奉之为帝师辅政,贵妃被尊为太后垂帘听政,袁家走上更高的位置,先皇之心并不难猜,不过是要制衡,他信任谢奉之不假,但还是有身为帝王的疑心与恐惧,却不想埋下隐患。
太后为贵妃时,时时在皇帝面前温柔乖顺,临朝之后手握大权便不想再失去,太孙身边成长起来的那些将领受到打压,仅存谢氏一脉坚挺至今也备受猜忌,兵力空前衰弱,黎国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已渐渐从当年的上将之乱中缓过来,楚国的威慑大不如前。
爷爷日益为黎国之事忧愁,把过多的希望寄予年轻的天子,因此不免时常严厉苛责。
当年天子下旨想要迎佛骨入京供奉,这项盛事乃先皇所好但靡费之众,御史上奏劝谏天子却被杖责,谢奉之盛怒之下当庭斥责拦下了迎佛一事,并让天子亲自慰问被杖责的御史。
经迎佛骨一事之后天子对谢氏态度也越发冷淡,袁氏一党常年诟病爷爷跋扈,他担忧爷爷终究会成为天子心中的一根刺。
太后和袁述多年一直排除异己,居心叵测,对黎国一直还沉浸在立国之初高高在上的美梦中,爷爷这个备受猜忌托孤大臣又还能撑多久呢?
谢祁每每想到这些和那个近期在民间流传的流言便觉得心乱如麻,如今黎国蓄势待发,如果太后真有意于效仿当年燕国周氏的女主天下便无法停下排除异己的步伐。
思及此,心中又多了许多顾虑,这次刺杀已经有不少朝臣当场激愤在爷爷面前将矛头指向袁家,还是要跟爷爷沟通一下尽快平息此事,不能让人捕风捉影挑起争端。
谢祁的思绪一直朝堂之上,谢毓晚则因为刺杀一事心中更加忧虑,如今爷爷年迈,国家风雨飘摇,要保住这个家,必须尽快让哥哥恢复,以求前途未卜之时不让爷爷独木难支。
二人各怀心事,外面的丫头突然叫了一声袁公子吸引去了二人的注意力,谢毓晚掩去面上忧思,起身前去开门。
袁贺秋站在门前听得差不多,想到他们的目标居然是谢祁更加气愤不已。
门打开,兄妹二人的神情便一点儿不落,落入他眼中,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三哥哥,你怎么过来了,爷爷肯放你走了”,谢毓晚将人迎进来,给他倒了茶
“老爷子累了一天了,陪他过个瘾哄他去睡了,我还能跟他较真,是那么不懂事的人吗?”
此话一口,兄妹二人相视一眼便笑了出来,都明白了,这是又输了。
袁贺秋也过来了,此时谢祁就没什么睡意了,便也坐了过去跟他一道饮茶。
“晚晚,夜深了,你早点去休息,我现在精神尚好,等会儿跟他下一局。”
谢毓晚看看二人明显是想支开她,不过他们二人自有默契,她也确实没什么用处,便应下走了。
“今日事发突然,多谢你来府上帮我顾着晚晚。”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所以当真是他,为了权利,要将刀剑对准你。”
“没有证据,不知。”
他一句不知干净利索,就是不愿他有半分为难,“子愚”
袁贺秋不依不饶,也不是三岁小孩,他也没什么办法止住他不要想。
“我跟你说的是实话,当真没有证据。便真的是他,你也不要嗔怪自责。我留在朝廷便早有心理准备,而你,你既已选择不入局,那些事也不是你所做,你为何要为之扰心,我与你一直是我与你,不要为难。”
“不行,我要回郢都做你副使,我看他要不要从我身上踏过去。”
若是他真的为自己回了郢都朝堂,与自己亲爹面对面岂不是更多为难,便直接拒绝了他,“不行。”
“你倒是干脆,你知不知道……”
袁贺秋还想再说,谢祁却不再给他机会,将手中的茶递到了他面前,岔开了话题。
“还有一事需要你从中斡旋,你帮我这忙,其余诸事我自会小心。”
“晚妹妹的事?”,袁贺秋猜测问道
“是,你我明眼都知道他们二人有心,但不知生了什么变故,你从中斡旋一番帮他们说开,她要是有一个如意郎君,我和爷爷也算了了心中最大的一桩事。”
袁贺秋不情不愿接了茶又放在了桌上,“我知道了,但是副使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你好好待在云城即可。”
袁贺秋重情重义又太过侠义之心,若真的让他搅了进来,不论这场争斗结局如何,对他都极其残忍,谢祁自是于心不忍。
袁贺秋还想再分辩,丫头推门进来回禀已经准备好热水沐浴,谢祁便起身去了,断了他再说话的机会,袁贺秋也知他不答应他没办法,只好听从不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