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以上京官?赵柽想了想,这规模确实不小,大宋的京官本来就多,虽然元丰改制时精简了不少,但这一朝蔡京变法,又添了不少职司,反而比以前还要臃肿。
不过大庆殿应该能够装下,毕竟大庆殿内部宏大,殿庭广阔,年里大典时,可容万人,乃是皇宫正殿里最大的一座,此时就算摆上桌案坐下饮酒,也能容个一两千人毫无问题。
他道:“官家可还说了什么?”
小宦官低头道:“并没有别的旨意,就是听说王爷身体有恙,让小的们路上谨慎小心。”
赵柽抿了抿嘴唇,道:“小心甚么,总不能摆仪仗前去就是。”
小宦官闻言哪里敢回话,只装做没听见,看赵柽往阶下走,一只胳膊吊在夹板里,不由急忙来扶。
上了马车后,周处带了几名侍卫后面跟随,一路直奔皇城而去。
这时尚是下午,天色还很明亮,东京街道上行人也很多。
距离宫城越来越近时,路上开始拥挤,马车虽不算多,但二人小轿、青骡、黑驴这些却多了起来。
不是所有官员都有资格乘坐马车,就算如今查得不严,不少官员敢于愈矩,但一些小官也置办不起马车。
马匹昂贵不说,哪怕驽马也要不少银子,而且养马更是费钱,要雇佣专门的马夫,还要在外面订购草料,因为用马拉车,又要再雇车夫,是一笔极大的花销,虽然大宋的官俸很高,但一些普通官员也承受不起。
所以东京官员坐两人轿,或者独坐骡驴的更多,还有一些可能家丁人口多,生活有些紧巴,没有太多闲钱养牲口,就一路步行前往。
赵柽的马车走在路中间,倒不是旁人知道他身份让路,而是这马车一看就是内庭制式,兼之赶车的居然是小宦官,后面还跟着骑高头大马的侍卫,所以无论小轿还是驴骡,都让出条通道。
赵柽坐在车里暗暗盘算,这般大的庆功宴开下来,说不定得耗费多少银钱,他都替道君皇帝心疼,早知道就不给道君皇帝那么多钱了,象征性地给个十几二十万两,估计道君皇帝也就不敢这么浪费。
至于庆功,庆什么功?两次大败,最后一次才打赢,淮西除了庐州一地,其它州县都被贼军糟蹋的不成样子,怎还有脸庆功呢?
马车一路前行,直到宫城的宣德门前才放缓速度。
宣德门是皇城正南方向的外门,也是前往大庆殿最近的宫门。
此刻这里聚集了不少前来参加庆功宴的官员,因为无论轿子还是骡马都只能留在外面,所以这些官员正在和门前内侍交代安置。
但赵柽的马车本就是宫中的,便一路慢慢向前行去,就在快进入宣德门时,他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正在说话。
“王兄,听闻前天晚上樊楼之事吗?”
“自然听闻,朝上都弹劾了,如今哪还有人不知。”
“真没想到,堂堂齐王,居然在樊楼那种地方与商户之子争抢花魁,简直是自降身份,辱没皇室名声!”
“何止啊,我可听说齐王当时骄横跋扈,将那几个商户之子一顿好打,据说有一个归家之后隔日便死了,这等做为,凶横残暴,也不知为何官家竟没降下惩罚!”
赵柽闻言在马车内黑了脸,他去樊楼闹腾,多少是有自污之意,传出去倒也好,甚至添点油加点醋也无所谓,但却不是眼下听到的这样。
这根本就不是添油加醋,是别有用心的捏造污蔑了!
什么商户之子?哪来的商户之子?对方乃是衙内,再如何传也不会传成商户之子。
至于为何不捏造对方是士子读书人身份,那必然是要借此进一步压制于他!
他赵柽也是读书人,抛却亲王身份不谈的话,两伙读书人争夺花魁,倒也没什么,虽然他跋扈了些,但顶多算是仗势欺人罢了。
但商户之子不同,大宋商人的地位怎么也没读书人高。
尤其很多读书人有功名在身的,赵柽和他们发生矛盾也可说得过去,但和商人之子这个就不太妥当了。
从衙内到商户之子,两天之内就算再以讹传讹也不可能变成这样,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的捏造。
这时马车已经来到那两个说话之人的旁边,只听两人继续道:“唉,王兄,可惜咱们没有朝会的资格,不然也参上那齐王一本,为民请命这种事,我可是早就想做了!”
“韩贤弟,不是我说你,咱俩位卑职轻,就算有机会朝会,怕也起不到什么作用,这次庆功宴,若不是官家开恩,咱俩一个七品职事,连进大庆殿的资格都没有!”
“王兄此言差矣,我们官职低怎么了?那殿中侍御史秦桧不也只有七品吗,不还是首先弹劾齐王,哪怕官家没有降下惩罚,但也给我等做了楷模,给那齐王当头棒喝,让他从此能够有所收敛,别再欺压百姓!”
“韩贤弟此言倒也有理,为兄我也是看不惯这齐王,只是他官高位尊,所以无可奈何,贤弟一番话如醍醐灌顶,让为兄心中茅塞顿开,秦御史既然敢开言路,谅这齐王今后再不敢那般嚣张!”
赵柽在马车内听到这里,淡淡地道:“停车。”
那架辕的几名小宦官闻言就是一哆嗦,他们自也听到那两名年轻官员的对话,心中都想着这不是闲的吗?来赴宴就赴宴,说些乱七八糟的真不怕闯祸吗!
他们想着最好赵柽在车里没听见,赶快过去就算了,可他们都还没有想完,赵柽就说话了,不由心中立刻叫起苦来。
几人不敢不停,勒下马匹后,赵柽直接探身下车。
“王爷这是……”小宦官没料到赵柽下车,一脸惶恐急忙小声询问。
“这两个是什么人?”赵柽看向马车旁站的两名年轻官员。
“应该是去宫里赴宴的……”小宦官看向两人不由心中大骂,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朝官,可能是哪个部司的属官,你说你们一个部司的官,掺和什么朝堂事情,来吃饭就吃饭得了,还敢大言不惭什么弹劾王爷,真是不知高低深浅!
这两名年轻官员自然认得宫内的马车,只是不知道这车为什么忽然停下,而且车内还下来一人。
赵柽上下打量两人一番,忽然冷笑道:“你们两个刚才在说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