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皇帝道:“正是如此,可这种事情又有何辨不出分数?在朕想来,其实简单得紧!”
蔡攸急忙道:“官家亦乃大家,若是官家出手,自然轻易就会瞧出曲是否能与词并驾齐驱。”
道君皇帝笑道:“朕在词曲上倒算不得什么大家,词曲之事还是要看秦王和周爱卿的。”
白时中道:“官家实在过谦,官家诗词书画天下称绝,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道君皇帝笑着摆了摆手:“这等话就不必说了,今日叫秦王和周爱卿来,自然是他们之间相争,朕只是搭个场子,秦王,你可有意见?”
赵柽心想,你老人家下旨只说夜宴,丁点都没提到过词曲之争,眼下才说分明就是要打我个措手不及,你这哪里是搭场子,分明与对面乃是一伙。
他道:“官家,不知要如何相争?”
道君皇帝道:“听闻你在太学诗会说了曲不下词的话语,周爱卿身为本朝词道大宗,对你的话颇有异义,所以才请旨回京想与你辩驳一番,这相争自然就是以词对曲,辨别优劣。”
“那就是要作曲了?”赵柽瞅了瞅对面周邦彦为首的十几个人,愁眉苦脸道:“官家,这不公平啊,他们人多!”
道君皇帝闻言差点笑出声:“秦王啊,你也认得他们,都是京城的词家,都对你那曲不下词的话语很不赞同,是以想词曲较量一番。”
赵柽道:“可是官家……”
道君皇帝打断他道:“秦王你也莫要说不公平,你也可以邀请京城的曲家前来宴会,朕允你这个方便,就算是现在叫人也不迟,比对方多上几个都无妨!”
赵柽眨了眨眼,让他也喊人?可他去哪里喊人啊!别说一个东京,就算是整个大宋怕也找不出几个曲做好的,这看似公平,实际上一点都不公平!
道君皇帝见他吃瘪,心中简直乐开了花,这老二向来都是一副处变不惊模样,进退之间全是算计,难得露出这种难受神色。
他道:“秦王大可现在就叫人进宫,莫要因此说朕不公允。”
赵柽苦笑道:“官家公平,臣不叫人!”
道君皇帝笑眯眯道:“秦王可要想好,不叫人的话,可是你一个对阵周爱卿众人了。”
赵柽道:“多谢官家体谅,臣……无妨!”
对面周邦彦闻言,立刻神色一变,心中暗想好一个“无妨”,秦王你实在有些太过张狂了。
他开口道:“秦王殿下可要想好,真的笃定一人对上我等全部吗?”
赵柽淡淡道:“本王已经想好,倒是周大家多虑了。”
他可不会给周邦彦好脸子,你这老头不在淮东好好做官,大老远地跑回东京给我添堵,我能给你好脸色才怪!
周邦彦闻言不由道:“难道秦王真的以为一人之力,就能对过我们这些人吗,秦王也未免太瞧不起当世词家了!”
他这话说的也不客气,倒不忌讳彼此身份,反正学问之前无老幼尊卑,达者为先,现在是讨论词曲,太过客气反而显得心虚。
赵柽看了看他,眼神又扫过后方那些词家,手指轻敲前方桌案:“有何不可?”
周邦彦道:“人力有时穷,我等就算每人作一首词,怕秦王也难招架!”
赵柽道:“周大家未免太高看自家等人了吧!”
周邦彦摇头道:“是秦王低估了我等才是!”
赵柽眯了眯眼:“不是本王低估,实乃世无大才,遂使庸人成名!”
“秦王你!”周邦彦闻言气得胡须都颤抖起来,后面那些词家也个个脸色难看,这秦王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根本没把他们这些人当回事啊!
道君皇帝在上面一阵舒坦,他本来和周邦彦就有嫌隙,老二也总让他堵心,如今这两个怼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爽利。
他哈哈大笑道:“作词作曲倒不急,既是宴会,当先饮酒,无酒怎成词曲?”
说完他对旁边张迪示意,张迪立刻传命下去,群玉殿外开始上酒菜。
片刻后,各种美酒佳肴摆满了桌案,道君皇帝在上面端起一杯酸梅饮,得意地道:“今日词曲盛会,自当举杯庆祝,明日传播出去,便是凭添我大宋文坛一段佳话。”
众人皆举杯道:“官家英明!”
道君皇帝一口干尽,下面有样学样都喝了杯中酒,随后道君皇帝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他大抵说的都是词话曲话,卖弄心中关于诗词曲赋的种种知识,尤其将一些生疏的曲牌子拿出来,细说典故来历。
酒过三巡,道君皇帝用丝绢擦拭了一下口角汤汁,心满意足地往龙椅上一靠,决定开始看戏。
他道:“诸位卿家可起诗兴?”
下面赵柽捏着酒杯望了望对面,只见周邦彦脸色有些红晕,似有微醺,便道:“臣随时可以,就不知周大家醉否?”
周邦彦闻言道:“秦王此言谬矣,能否填词与醉不醉酒何干?”
赵柽笑道:“就怕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周邦彦摇头道:“秦王须知江郎才尽一事,今晚对我等众人,不知还能作上几首曲子?”
赵柽心想,就知道你们个个都有存货,此时拿这话来说,不就是威胁恐吓吗,想让自家于曲一事上低头,可就算你们腹中有稿,自家又何尝不是胸怀万千。
他道:“周大家可闻舌战群儒乎?”
这舌战群儒的故事是自早就有。
东京城内专有编说书人,以霍四究说三分,尹常卖说五代史,文八娘说唱叫果子戏,最为有名。
而霍四究的说三分,就是说三国故事,乃是最早成型的三国类话本,里面很多回目的故事,都是自古传下来的,并不是后世一些演义的独创。
周邦彦听到舌战群儒几个字,心中暗自摇头,想这秦王虽然有才,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了,就没想过他和这些词家,哪个手上没有几首未传出去的词稿?
倘若这些词放出去,秦王哪里会招架得住,别说现场作曲应对,就算是他也有存留,可曲又岂是那般好做?
他读过那两首中秋曲,里面清冷荒诞的意境,绝对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写出来的,如果没有这种意境,便只是寻常的曲子,根本不足以和词相提并论。
若是不能首首都有意境,那秦王必败无疑,可若想作出全是意境的曲子,这又怎么可能!
想到这里,周邦彦站起身对道君皇帝礼道:“官家,既然秦王已经想好,还请官家出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