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下,潭溪水畔艳阳高照。
一身宽袖襜褕的白泽正手持一尾青竿坐在潭溪边,他白衣飘飘,木簪盘发、俊朗的面容上,两缕青丝随风飘荡,显得几分出尘之气。
此刻的他正死死盯着水面上微微上下沉浮的鱼漂,面带喜色,两眼放光。
时已至五月中旬,夏至,天气颇为炎热,好在树荫之下,清风抚过,湿润且透着丝丝凉爽。
金色的阳光穿过繁茂的枝叶,斑驳在他的背影上交织如画。
水面之上,浮漂微微抖动,白泽随之一喜,左手小心翼翼的握向青竿前端,连带着姿势都变成了半蹲,就等着鱼儿上钩,便可迅速提竿......
可就在此时,上方竟有一道白色残影俯冲直下!
“不好......!”惊呼声未落。
‘噗通’一声,那白影便没入鱼漂所在的潭水中,顷刻水花四溅,一只水鸟便叼着一条肥美的鲫鱼,嘚瑟的抖掉身上水滴,‘嘎嘎’叫唤两声便冲天而起!
青竿脱手白泽望着已栖上枝头,正仰头吞咽鲫鱼的白色水鸟,立时破口大骂......
“汝个贼鸟......竟敢抢本道爷的鱼?!”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睁睁的看着快被自己钓上的鱼儿,竟然又被水鸟半路截胡,白泽暴跳如雷,拿起一旁土疙瘩就用力丢出。
谁曾想土疙瘩飞至半空,便自行解散!
“呼啦”飞鸟惊起遁空......
啥也没打着不说,竟然还因为用力过猛,失足一脚滑入水中,弄得满裤腿泥水好不狼狈。
这几日来垂钓不是空军,就是被这该死的水鸟滋扰鱼窝,仿佛老天爷都在和他作对!
别人穿越有如气运加身,不是王侯公子,就是将相小郎君,最不济也是世家旁支子弟,自己倒好,竟然是个山门道士!
虽然说三国时期的道家相比后世比较纯粹,且受老庄思想影响深远,也没有太多清规教条约束,不仅可以吃荤喝酒,还能娶妻生子,但前提是得自食其力,主打一个道法自然,也就是逍遥随性。
至于随性到什么程度,请参照大贤良师‘贫道张角,请大汉赴死’故事。
当然,也因为张角这厮太过‘随性’,导致黄巾之乱后,道门为当权者忌,所以对于道观的管制极为严苛。
其实这个时代的道士可不单单只修道家经典,什么画符念咒那都是基本操作,主打一个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若灵那是贫道道法高深,若不灵那是你不诚心,总之和贫道没半毛钱关系。
至于其他经史子集,甚至农家、兵家等,道门其实都有一些涉猎。
就像师父青云子不仅通晓天文地理,还涉猎诸子百家之学。
不过青云子已在去年冬月羽化,俗称‘寿终正寝’。
道家说‘羽化’,往往就是领盒饭的意思;若是说‘羽化登仙’,那意思可就大不相同,便是指真正的修炼得道飞升成仙之意,当然要相信科学,听个乐呵就行......
山中的生活极为平淡且安逸,有时一个人静下心来想想,或许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隐士也不错,至少比外面兵荒马乱的要强。但一想到细作这敏感的身份,就仿佛有一把利刃悬在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
前世自己总是幻想穿越到三国,凭借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如何如何的叱咤风云。可如今真就来了,却身在蜀汉顶着个魏国间谍的身份。
要是没有这该死的身份羁绊该多好?也许自己的选择会轻松自由许多,又或许那一日在山洞中,死的就不是老亭父。
但......现实却没那么多也许。
其实在魏蜀吴三国之中论起喜好,自己最无感的是吴国;而从理性上来说,自己最看好的是魏国,因为如今的曹魏国力十分强盛,也最容易一统天下;可若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又会偏爱蜀汉一些,因为无论是读史还是看三国演义,蜀汉都有着太多的意难平。
关公以一己之力威震华夏,却遭江东鼠辈偷袭。
张飞大仇未报,却死于宵小之手。
丞相鞠躬尽瘁六出祁山,终未能兴复汉室。
姜伯约绝计难成,炎汉何以幽而复明?
什么?让我改弦易帜!帮助蜀汉幽而复明?
别闹,感性归感性,但现实还是需要理性的。
如今蜀汉失了荆州与东三郡,已过了能与曹魏正面叫板的巅峰期,彻底沦为三国最弱,实在无法与强大的魏国相比。
不过想要回魏国,也并非易事,因为要想远行必须要身牌和路引,道士还要多一个观主用印。
身牌则是长方形木牌,记录个人出生住址等基本信息的小木牌,类似于身份证,这不必多说。
路引则是官府开具的出行证明,写明从哪来,去往何处,所为何事,需要时间等等。
若是没有身牌路引在外瞎晃悠,一律按细作先抓捕入狱,重则严刑拷打丢去性命,轻则罚为隶臣妾,也就是“半人半物”的奴与婢。
尤其在经历过黄巾之乱后,各诸侯对于治下道士道观的管控力度极为严苛。
至于道士要想出远门游历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想象的那么逍遥自在,而是要官府发放的观主印,先由观主盖印说明,再由当地乡或县府登记开据路引,同时每到一个郡县,还要去报备,更新路引木牍,总之颇为麻烦。
若偏要私自北上......呵呵,只怕前脚出了县,后脚就会被拿住盘问。
你要说你是新的天师观代理观主,对不起,先拿出路引和观主印来。
什么没有?对方就敢说是你祖师爷张道陵,然后赏你两个大逼逗,再免费送你一副纯铁打造的大脚链子。
所以冒然北上,是想都别想。
不过听说,月底观主印就会送来,届时一并送来的还有郡里对于上次助赵亭长击退匪兵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