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房屋花草稀疏,小径渐深,缓缓变成宽阔的石板路,两边的风景也才变得色彩浓郁起来。
望天都一如人间蓟国的京城,同样热闹非凡,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八十一万盏形态各异的天灯呈九九方正排布悬在都城上空,风和日丽时灯盏便化为漫天的斑斓丝带,阴雨霁雪时便是五彩斑斓的油纸伞状。
街上来往的妖相各异——有完全保留原形行走的,有幻化成半人形走动的,甚至有如凡人般无异的样貌来去自如的,比碧焰城化形的妖众更多更强。
虽如此,肉体凡胎却几乎不可能苟且存活于妖界。
生人的气息,在妖界众生眼里,是一种极致的诱惑。
南晴此刻妖气覆盖全身,混杂在熙熙攘攘的妖群中,是最好的保护色。
都城的尽头,远远地瞧着,是一座极其恢弘繁华的楼阁。
花萼楼。
南晴在这城里唯一认识的妖,就是花萼楼楼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楼主是否还认得自己。
只能赌一把运气了。
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安顿之所,能让自己疗伤喘息一口气,再找机会回到碧焰城。
说起碧焰城,南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蛇纹铜镜。
方才情况危急一瞬,她也无暇顾及铜镜打开的结界会被分送到哪个城。
只在心里祈祷,一定一定要是碧焰城。
只有法力高强的大妖,才能在妖界不同地界随意走动穿越。
平常的妖,在偌大的妖界,落到完全陌生的地界,生存危险指数成倍增长。
刚落地望天都时,南晴脑海里有过一瞬间的空白。
直到看到花萼楼。
全身上下的伤痛快要压制不住,她必须尽快了。
路边有兔妖正吆喝着售卖放忆蛉。
琉璃小瓶里的小虫叮叮当当,似萤火虫般闪烁着幽幽亮光。
这是在妖界再平常不过的虫子,用以辅助寻物寻人。
南晴买下一只,询问使用方法后,只见兔妖给放忆蛉吃了一颗黑色的种子,再把它递过来。
小虫子的触须细长,缠绕在无名指处闪闪发亮,幽绿的身体在前面轻飘飘地飞舞。
她尽量躲开热闹的地方,耐心地跟着小虫的方向走。
巨大的楼阁灯火通明,实在难以令人无视。
离它越来越近了。
放忆蛉停了下来,翅膀振动间,一股更为明亮的绿芒笼罩虫体,下一瞬间烟消云散。
抬头,暗金色流动的三个巨大妖体字映入眼帘——花萼楼。
字体的四周,纷繁的花束绽放又合拢,每一次反复的是不一样的姿色。
花叶间有黑白蛇影缓缓而过,留下无声的痕迹。
南晴呆呆看了一会,心里默默数了下,这些姿态各异的花,十二束开落一轮回。
花萼楼的大门足有十人高,古铜色的门漆在烛火映照下似流动的深潭湖水,又像一面深不见底的罪恶之镜,彰显着世间万物的欲壑难填。
香脂玉粉与酒菜肉香交融,靡靡之音绕梁不绝,伴随着男女们肆意开怀的笑闹声。
南晴拾级而上,发现几乎每个房间都坐满了妖。
要说蓟国京城富贵迷人眼,怕是比不上花萼楼仅仅一个檐角。
这里的一切,皆不能长久地细看,否则,将随时迷失在这欲望之窟。
“请问,楼主可在此?”南晴忍住晕眩,拉住端着酒杯佳肴路过的女妖。
女妖见她的血迹大片地浸透衣衫,无任何动容,甚至还很不耐烦:“可曾有约?楼主今日见客的时辰已过。改日约好请早吧。”
“好姐姐救命,我是真的有要事找楼主。”南晴痛得忍不住全身颤栗,从衣袖里抽出几颗上好灵石,“求姐姐行个方便。”
女妖转了转眼睛,一把收下灵石,示意南晴跟上。
“进去等着吧。”女妖站在一扇长满铁锈的门外,示意南晴进去。
南晴刚入内,门便被重重地关上。
狭窄的空间血腥味混杂着馊味臭味,视线内七八个或衣衫褴褛或缺臂断脚或血流不止的妖半坐着倚在墙边,墙壁顶端留有一个小孔供空气流动。
幸而几只妖似乎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南晴警惕地把匕首攥在手里,找了个尽量远离他们的角落坐下,生生地感受着身上血液的流失和痛感的放大。
困意渐浓。
东方既白时,花萼楼迎来了短暂的安静。
门锁啪嗒掉落,头戴瓜皮帽的副手带着几只身强力壮的男妖走了进来。
副手示意把房里参差不齐的妖搬出去,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线,发现角落一半的阴影里,有一女妖松松地攥着匕首,身上玄色的衣裳与地上的血连成一片。
微弱的光亮下,女子脸色已苍白到极致,脖颈、手腕和脚腕处一片狰狞的紫黑色印记如树枝般蔓延。
“这段时间,楼主的处置名单有女妖吗?”副手回头看向随从妖们,后者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