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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心命令斥候队员们出发前,先在副军团长的营前听听看看,军帐里几个军颂师已经开始提前谱曲,白崖国第三军最近几个月连战连捷,他们把红木琴的弦拉紧,直起身板,节奏轻快地弹拉吼唱。
前兵、列阵!
重弩、瞄准!
关前白崖推战线,关下小贼~肝胆散!
山间骑兵冲大营,此役已定~帝人寒!
是啊,是啊,听上去真简单。上了战场,不仅听不清这曲,也听不见将军的指令,只剩短兵相接、血肉模糊和呼啸而过的暗箭。陆沉心吐了口吐沫。
白崖山脚下的行营边,蚁群从营内搬运着点心的残渣,随残渣而来的是营帐里的窃语。
“把这份军需报告和战利品清单给将军送去,如果被问账目,就说战利品的价值这次由御龙帮的审定,无论估高还是低,他们都会赔!”一个细嗓音的官员在试图和贪污撇清关系。
陆沉心对这类腐败见怪不怪,绕过行营帐篷,想摸一条路爬到高处看看从枯木村回白崖山时的路线状况,隐约听到岩壁里有竹筒敲击墙壁的回声。
他蹑手蹑脚地在墙边滑动,紧接着又一阵低沉的婆娑传来——
“那帝国小子刚才在这片探头探脑,除了茶馆掌柜以外,你还和谁说过!?”
“除此以外再没提过!”
“最好如此。茶馆老板说了什么。”
“在那个枪兵来之前,有三个不同队的坐在一桌,气氛很怪,之后听到瘦子来头不小,然后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外语,还有肖虎帮的小丫头片子和他们搭话问陆沉心。”
“瘦子什么来头?肖虎帮?”
“看来咱们这次啃到硬骨头了。明天继续跟踪。”
西坊镇人尽可能记住这两个嗓音,在岩石上吐了口痰后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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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心部出发当天,白崖关御龙帮情报站。
一位在大帐中踱步、穿着朴素的老人,和坐在他肩上、穿着更朴素的孩子。
“枯木镇坐落在白崖关以西八十公里,这里向南,西海每年春向东北的陆地吹着季风,协同着镇北流量巨大的天街河,使这里雨水充沛,树木生长迅速,是名副其实的密林。由于偶尔的洪涝灾害,居民们围绕着镇中央的空地,于大树藤蔓之间错落紧实地搭筑着木屋。而那空地上突兀地立着一块巨石,人们认为巨石有一种神秘的能量,可以吸引蚕食果树的害虫,将其尸体迅速分解到土壤根系里,加速树木的生长从而缓解洪涝。
传说有一天,一位饥肠辘辘的旅行者路过,靠着石头休息,他打开背包丢掉里面腐烂的肉卷,吸引了几只苍蝇。但有一只苍蝇停在石头上一动不动,他很好奇,近距离观察这只苍蝇。此时周围的几棵大树不知何时枯萎碎裂,果实低垂唾手可得,旅行者大快朵颐。
自那以后,旅行者为它取名为枯木之石,从此就在这里搭建伐木营地、烧炭窑洞、培育果园,慢慢吸引了许多旅人在这里建立新的家园。这里的定居者在每年春夏交替时会来到这巨石广场庆祝神石节,并带本地或附近的罪犯或被流放之人去触摸那块石头,以吸取能量,加速附近树木果实的生长。”御龙帮三管家不紧不慢地解说。
两年前,在一次他们所谓的神石节上,伪装成斯科特的我帮特务许廷生被卷入节日庆典,触摸到那块石头后,时隔几十年,再次出现了神奇的情况。”
“他也动弹不得了?”
“那块石头化成了碎渣。”
“怎么做到的?!”
“老朽也不得而知。”
说罢,管家把少爷放在跪垫前,跪下盯着他:
“龙津休,作为帮主,不要总是先问一件事要怎么做到,而是先问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八岁的御龙帮帮主点点头,“那外公,许哥哥去当特务,为什么要把石头毁掉啊。”
“也许,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毁掉那块石头,也许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他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呢?我也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
老人目光闪烁,“人们寻找自己从何而来,是为了知道以后向哪里去。庭生是外国面孔,但在我国长大,作为我帮高级特务,接到的任务是加入帝国军制,考察军情,取得帝国将军伊戈尔的信任,是我们在帝国最重要的线人之一。但他作为许廷生,始终不知道自己的亲人何在。他三岁被肖虎帮捡到时是在一户贪赃的人家里,当时他躲在宅院的花坛里,不哭不闹,长大后却是张帝国人面孔。那次毁坏巨石后,廷生被帝国论罪,但却靠近了权力中心许多。而枯木镇虽从那时起开始逐渐衰落,但近年两国关系紧张,作为前线大营之一被重新开发起来。”
管家停顿,郑重其事地把帮主放到宝座,轻轻俯首:“我帮应适时而动,加紧对两国军队在此地决战的预备,趁这场看不到未来的战争还没结束前加速对白崖国政权的渗透。休儿,咱们接下来———”
两个穿着各有特色的龙盔男子随着报告声走入大营,揭开面罩单膝跪地:“现已查明,陆沉心此次出行目标有枯木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