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白立在板车上看了良久,只见那一块块青石堆砌而成的城墙耸立,估摸着得有个十来丈高,上面的高处之间还有些个角楼,隐约之间还可透过那些射孔看见有些侍卫们正来回轮岗,中间的城门是个条石砌成的大圆拱,足有一丈来高。
这小子抬头仰望,这圆拱正上方有巧匠刻成的富阳二字,这小子看了半晌,他还认个不全,只认得那个阳字,旁边李大柱又乘此时告诫他往后定要好生习字,免得招人笑话。
待缓缓进得城里来,这乡下小子算又开了眼界了,这城里靠着大门不远,过了些官军岗哨后,前面几条街都是些百姓所在,那些个房子不像镇子上一家一院的,都是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有那住户太多的,居然还有房子上面叠着再修房子的。
看着儿子那好奇的眼神,李大柱嘿嘿直笑,说道那种房子叫楼,这城里是越靠中间的热闹街口,房子价钱越高,这没多少家底的人家大多只能住在这城里边边角角的楼里面,我们刚到此地,先去找个地住上几日,等我得了消息后,再带你去那员外家里,你今番若能进去便是极好的,可要记得切不能如往日里那般胡混,须得收敛心性,好好陪伴那公子读书,见机多学点本事,以后才能寻个好营生,省得也和这等大众一般,赚不着大钱买大屋,成日只能缩在这些个楼里过活咧。
说完又带着娘儿俩找了个小店住下了,嘱咐邹氏几句后,自个儿独自出门去找那员外府里管家去了。
母子二人在房里安顿停当后,正坐得无聊,想那邹氏还是早年间时来过这城里,自从这三太子出世后日日辛劳,就再没来过,算起来也有七八年之久了,眼见这城里变化好大,再加上李秋白一直吵着出去,就带着儿子出去逛了逛,直走到中间街口逛了好些时辰,和儿子看了回新鲜,尽了兴方回。
那李秋白方知这世上有这些个好吃好玩之物,那思乡之情倒是减轻不少,末了回到住处见爹已回来多时,早猜到她娘儿俩肯定是出去逛街看新鲜去了,随即告诉邹氏,儿子这当伴读书童一事已办妥当,明日就可进府见那员外老爷,晚上又给李秋白上了上课,告诫这大户人家可比平常不同,府里自有规矩的,你需打起精神,平日里把个眼睛放亮些,切莫犯了禁给赶出来咧。
等你进了府后,爹娘就要去别的地方做营生了,要分隔两地有段时日见不着的,若回到城里自会叫人给你捎口信的,你以后就自个儿好好照顾自个儿云云,说着说着自个儿倒有些伤感得眼角湿润了,又怕把个多年经营的老父威严毁于一旦,当下强打精神抱了抱儿子,扯开话题说到那府里雕梁画栋,左楼右阁的,是个多好的所在,东扯西拉的安慰儿子几句后,拍了拍李秋白脊背给他打气,言道明日须得精神后,当即拉过邹氏下楼,一家人点了桌酒菜,邹氏也给儿子说了些宽慰之语,一顿饭吃了良久,吃完也无再无心思出门,一家子各自安睡不提。
次日清早,一家人候在员外府外,邹氏摸摸儿子这里,拍拍那里,纵有千言万语也想不起说哪句是好,看着儿子就要独自一人,这为娘的眼内慢慢又开始泛红,李大柱怕她又要抹面流涕,但也不好阻拦只是在旁手抚其背、轻声安慰,李秋白虽小小年纪但毕竟是个男儿,离愁心思已随昨夜飘散,摸着那员外府门口的大石狮子,只盼那府里有人出来,省得娘再看着自个儿伤心难过。
挨了快一炷香的功夫,好容易那朱红大门内门栓抬动,再听得支呀一声,其左右各拉开了些许,有个睡眼蓬松的伙计从门缝里抬脚出来了,拖着个大扫帚正掩面打着哈欠,突然瞧见这一家子站在台阶下早已等候多时了,还未及开口问话,李大柱早躬身向其上前指了指儿子说明来意,那伙计嗯了一声算是知会了,再一招手,对李秋白道声进来吧。
李秋白怔了一下,茫茫然拾阶而上,回头再望来望爹娘,李大柱向其点点头,道声去吧,邹氏早已哽咽在喉说不出话,只是一味地抹眼泪,这三儿行了几步,站在门口又回头摆了摆手,跟着那伙计跨过门槛,进了府了。
光阴似水、岁月如梭,转眼间李秋白来了这个员外府上呆了三年有余,想起初来时也是茫然无措,既不认识路也不懂得规矩,大抵是李大柱先前递过些好处行走,那管家对他还颇为照顾,府上其他杂役见他小小年纪,也没有刻意为难,还好心告诫了些个府里的规矩,等过个两日候那教书先生来后,李秋白就开始伴那公子读书。
话说这员外姓王、名进,早年间曾是在富阳城里做小吃生意的,为人勤劳节俭,与人和气不争,后积攒了些许钱财,就与人合伙收购了附近乡野里的好些山珍野味,那时节李大柱等一帮子跑山货的买卖人都是给他家供货的上家,后来这王进又请来了省城里的大师傅当厨,开了个天阳酒楼。
因菜式新奇、味道奇好,城内食客趋之若鹜,生意竟好到早晚无歇,这酒楼股份王进占了大头,那自然是赚个盆满钵满,但人红是非多,这人有钱不要紧,但是太有钱了就会遭人记挂,城里虽是极少有强盗出没,但这城里的城主等人却跟他言道:“你也是城里大户来,这家财万贯估计会有贼人惦记,不如入城主府里任个职,算是我们官府中人也,定可震慑住那些个觊觎贼子,看你因生意繁忙,也不曾考过功名,不如我等帮你打点,你可捐个官职,也算我等帮你免灾,为社稷尽心了。”
这王进常年在生意场上打滚,当然是个明白人,知是人若是富得流油就会碰上这些个散财之事,又因不能真去挤个在编的职位,故而花钱捐了个员外,落得个清静身安!是以家大业大,城中众人都口称王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