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八字相冲、合该有事。
如按平日里打算,张大夫申时用过饭食后,就会打发门下徒弟各回各的堂口,这医馆夜里不留闲人,这老头儿总是早早的就吹灯歇息了。
可今日有些个不太一样,张大夫刚刚用完晚膳,这医馆就接连来了几位要醒酒药的弟子,他平日里图个清净就不要弟子住在医馆,这下倒好只能自个去柜里去拿药。
回头见这取药的人竟有好几个不由得奇怪,故而才多嘴问起,对面那几个伙计一说,才知因前些时日,正阳门外围地域死伤了些弟兄,门主特地修书到那青莲剑派,今日里又来了好些个人,这接风宴席上几个堂口的楞头弟子,看到那青莲派高手里面竟有两个美貌少女,俱都是争相献殷勤,彼此斗酒才喝翻了好几个不知事的家伙。
真是些草包!喝死活该!这张家老头听着此事,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冒起火来,把药往众弟子怀里一丢,急忙急火地把那些个门人给轰了出去,骂骂咧咧地把个院门关得山响一般,自顾自上了竹楼,吹灯拔蜡上床安歇。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这医馆的后墙阴暗处,腾的飞过一个黑色人影,连踩了几下墙外的树杈远去,此人全身缁纱短打墨衣衫,蒙面遮头只露眼,足蹬一双软底快靴,竟熟练地绕开了门内要道上的几处岗哨巡查队伍,不抄近路却绕远,从那反方向绕上了门内后山,不急不缓的躲过上山的几个暗哨,过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其身影出现在后山半山腰的断崖口处。
环顾四周确定并无他人,那黑衣人一个闪身来到那突出尖儿的断崖口上,居然翻身一纵跳下了山崖,按说这半山之高可不比那普通房舍,离崖底足有二三十丈高,只见此人在下落之时不慌不忙,半空中往那斜刺里甩出十数根铁钉。
镗镗镗镗……!果真是艺高人胆大!这些铁钉子被他打入山壁尺许,竟然直直地排列成了一道铁楼梯模样,每个铁钉相隔丈二有余,该人在空中以此借力,或脚踩或手攀,一路向下来到梯子末尾处。
行到此处距离山底平地尚有七八丈远近,斜下方正是那门主大殿,依稀可听见里面传来阵阵祝酒喧闹之声。
这人不敢托大再发铁钉,探手往怀里一摸,掏出一串铁线绳镖,捏起镖头运起暗劲竟将个镖头慢慢按进了山壁之中!
拽了拽绳索、看准了方向,向下一荡而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大殿外的参天古树上,这轻身功夫当真了得!落在此处,宿鸟不惊、飞虫不鸣、衣衫不响、足底不滑!真个是轻若鸿毛,又稳如泰山!
在树上暗处蹲立了片刻,以静候屋内之动静,虽然说离大殿顶上还有四五丈远,但按习武之人来说,此处也算是离的极近了,更何况殿内高手如云,来人不敢妄动,慢慢趴低了身子,手脚并用,好似一条蛇一般游上了正脊边的吞兽脊背,其并不敢去踩动屋顶瓦片,单用双手手指紧紧捏住屋脊,手脚并用向前爬动,片刻间就来到了大殿垂脊下的山花小天井处。
从怀里掏出一面长柄铜镜,一伸手探入天井缝隙处,歪着脑袋把脸贴了过去,透过从那缝里铜镜面上折射过来的影像,观察大殿之内情形,但见那大殿内众人正列席而坐、把酒言欢,场面整的还颇为隆重,也不知道从哪里竟叫了几个歌姬来跳舞助兴。
但见那大殿中央,金丝楠木精致而成的大圆圈椅摆在中间,其上铺了一层金黄色黑纹相间的老虎皮软垫背靠,上面正端坐着了正阳门门主,左侧首座一直往下,俱是坐着那青莲剑派众人,大殿右侧则是正阳门副门主和那些长老、堂主等人各分列作陪。
正阳门门主姓白名藏义,早年间也是马匪出身,后来吞并了附近几个匪帮一举做大,最后与那官府攀上关系,控制了小半个横琴山脉,帮派门下鼎盛时竟达叁万余人,慢慢势力扩大到与那开源地区交界处。
那边远不如横琴山脉这边太平,正是两国交界处,近些年来又是互相进犯的不安定时期,三百余里的交界线,有官兵军、马匪等各种组织,真个是乱糟糟之极。
现如今自个儿家大业大,白藏义当然不想去趟这一滩浑水,正想收缩边区岗哨,但树大招风还是有些势力盯上了他这边,见他忍让反倒觉得是块肥肉。
这不前些日子又死了好些个门里弟兄,看其死状都是死于内家高手之手,估摸着如若靠门里的这些弟子,摆平此事是难上加难,自个儿又要坐镇此地不能轻易走开,不得已只好修书一封给那青莲剑派助拳。
说起那青莲剑派,本是横琴山中一小门小派,远不如他正阳门如此声势浩大,人数众多,但其门下弟子各个武功了得,不比他这正阳门做派,人数虽多但良莠不齐,早年间曾与他互为唇齿,抵御外敌,而且两派没有利害关系,所以关系还算不错。
眼见自己修书得来回应,青莲剑派果然派来了好些个年轻好手前来助拳,白藏义颇为满意,日里和那领头的二师兄雷斌已商定计策,先由门里探子探得对方消息,再有青莲剑派这些个年轻好手出面迎敌。
当下白藏义先尽地主之谊,由着那门内执法长老人等对那青莲剑派来客是轮番上阵、百般恭维,先是奉上献金后又大排筵宴,还由副门主安排了许多花头,什么执事弟子百人献酒啊,歌姬舞蹈轮番表演,正是忙得不可开交之际,反观那青年剑派等人,年长的不置可否,淡然处之,年少的则较为受用,频频举杯。
其队伍中还有两个年轻貌美女子虽不喝酒搭话,却芳菲自动有那沉鱼落雁之色,把个场内浓妆艳抹、欢歌曼舞的歌姬都比了下去,看得那些献酒的弟子跟打了鸡血一般,争先恐后的频频举杯痛饮,一时之间搞得场内气氛热烈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