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爌从太和殿出来,乘轿回府。一路上,他的衣襟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冷汗。今日早朝上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回放。
刚进府门,管家就快步迎了上来。他压低声音在韩爌耳边道:“老爷,府外似乎有些生面孔在监视。”
韩爌面色不变,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锦衣卫的人,来得倒是快。
书房内,韩爌坐在太师椅上,手中的茶盏一直没有动。窗外的梅花开得正好,香气飘进来,却驱散不了室内凝重的气氛。
这些人不止盯着我一个。韩爌望着窗外,目光深远。天云山的伏击太过蹊跷,从谋划到执行,再到事后的处理,都显示出不同寻常的老练。
一个猜测在他心中渐渐成形。但此刻府邸被人监视,他连府门都不敢轻易迈出。一步走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书案上的沙漏无声地流淌着,韩爌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梅花上。一阵风吹过,几片花瓣飘落下来,打着旋儿落在窗棂上。
也许…”那个人“可以来找我。这个念头在韩爌脑海中闪过。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院中的梅树在风中轻轻摇曳,树下一只画眉鸟正在啄食落下的花瓣。
夜色渐浓,韩府内外灯火点点。韩爌坐在书房里,手中的茶早已凉透。窗外不时传来几声蝉鸣,和着远处更夫打更的梆子声,更添几分深夜的寂静。
“去,把少爷叫来。”韩爌突然对守在门外的管家说,“就说我想让他伺候我沐浴。”
管家一愣,迟疑道:“老爷,这种事让下人们来做就是了…”
韩爌轻轻摆手:“我这把老骨头,想和儿子亲近亲近。让他来吧。”
管家虽然觉得蹊跷,但还是应声而去。他穿过庭院时,总觉得暗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那感觉让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韩爌的长子韩明德正在自己的房间里读书。
听到父亲的吩咐,他也感到十分困惑。父亲向来是个严肃的人,从不会提出这种要求。但他还是放下书卷,跟着管家来到了沐浴处。
沐浴处燃着熏香,水气氤氲。几个侍女正在准备热水,韩爌已经坐在一旁的木凳上。
“你们都下去吧。”韩爌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侍女们互相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韩明德站在门口,看着父亲。蒸腾的水汽中,韩爌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屋外传来几声蛙鸣,夹杂着树叶的沙沙声。
“进来,把门关上。”韩爌轻声说。
韩明德依言而行。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仿佛将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室内只剩下水滴落的声音,和淡淡的熏香气息。
水气弥漫的房间里,父子两人的身影若隐若现。
韩爌开始解开外衣,动作很慢,仿佛在等待什么。韩明德站在一旁,身着单薄的便服,不知该如何是好。
韩爌缓缓走进空荡荡的木桶,他苍老的身躯在烛光下投下摇曳的影子。
“明德。”韩爌轻声说道,“现在只能相信你了。拿一盆热水,从头到脚浇在为父身上。”
韩明德愣住了。他看着父亲坐在浴桶中的背影,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
“父亲,这…”韩明德迟疑着开口。
“照做就是。”韩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水汽在房内缭绕,将他的身影衬得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