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的清晨,天色还未完全亮透。京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声鸟鸣和犬吠打破宁静。
陈新甲骑着一匹枣红马,缓缓来到京城西门外的驿站。
驿站周围已经布满了人,可以看出有备而来。近处的兵马司衙役身着便服,三三两两地散布在街角;稍远处的锦衣卫装扮成小贩模样,在驿站外围游走;就连平日威风凛凛的禁军,此刻也换上了普通衣裳,隐没在暗处警戒。
尽管尚早,但空气中已经透着几分闷热。陈新甲下了马,拭去额头的薄汗。他的目光扫过驿站,心中不禁一沉。
驿站大门紧闭,门前的青石板路干净清冷。两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守在门口,腰间佩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他们虽然穿着平常的衣物,但挺拔的身姿和警觉的神情,无不彰显着军人的本色。
陈新甲迈步向前,正要通报身份,一个身着青衫的锦衣卫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陈大人。”来人向他行了个礼,声音压得很低,“请随我来。”
穿过驿站的庭院,陈新甲看到几个小厮正在端着食盒往二楼走。为首的一人将食盒放在案几上,打开盖子。另一个身着灰衣的男子立刻上前,从每道菜里取出一小块放入口中。
“这就是试毒的人吗?”陈新甲心中暗想。
锦衣卫领着他上了二楼。楼道里点着灯,驱散了清晨的昏暗。推开客房的门,陈新甲看到两个身影立在窗前。
一个身材魁梧,穿着深色的圆领袍服,袖口和领口都绣着精致的花纹。虽然已经入了秋,但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人正是莽古尔泰。
另一个人身形稍显瘦小,但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文人的气质。他穿着浅色的直裰,腰间系着玉带。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白发,却更添几分儒雅。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范文程。
莽古尔泰转过身来,目光如电般打量着陈新甲:“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很大,在房间里回荡。
陈新甲不卑不亢地施了一礼:“在下陈新甲,奉皇上之命,前来处理大明后金和谈后的外交事宜。”
“和谈?”莽古尔泰一拳砸在窗台上,木质的窗框发出咯吱声响。他的面色涨得通红:“我是后金三贝勒,大金的高级将领,皇兄派来的使者。在天云山遇袭,差点丢了性命。你说和谈还作准?”
范文程坐在一旁,眼睛微眯,观察着陈新甲的反应。
陈新甲站在原地,目光平静。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大金与大明,连年征战。两国之间积怨已深,彼此都有血海深仇。”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天下之大,难免有人反对和谈。但正因如此,我们更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范文程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陈新甲身上:“陈大人在大明为官,不知是何职位?”
“刑部员外郎。”陈新甲答道。
范文程转向莽古尔泰,用汉语说道:“将军,刑部员外郎不过是个五品官。”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莽古尔泰大步走到陈新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新甲:“大明竟派一个芝麻小官来见本贝勒?”
陈新甲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迎着莽古尔泰的视线:“陛下亲自指派下官前来。”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陛下曾对下官说过一句话-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