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未曾做过坏事,却被人诬陷和误会。望着皇甫秋翼的黑眸里那滔天怒意,溪涧清舞竟是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这一笑,却是令皇甫秋翼怒意更甚。他紧紧地盯着她秋水盈盈的眼眸,不放过她每一个微妙的表情,他的眼神更加凌厉,目光如刀般锐利,泛着逼人的寒意,又渐渐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杀机。
他愈发坚信从前的判断:溪涧清舞,定是二哥安排在他身边的细作。
此番给他下药的目的,定是要他在北地这严谨肃杀的战场上,出现纰漏;后皇甫宫霆便可顺理成章地鼓吹,说他皇甫秋翼没有统率将士的能力,令他再度进退维谷。
着实是人不可貌相!
溪涧清舞这女人,眼见一脸清纯无害,人前大肆表现她对他的耿耿忠心,谁又知晓,背地里的她会是一个无孔不入、恬不知耻的细作?
好在他机变入神,料想着,溪涧清舞在便会出事。他先知先觉,唤来珠珠,这才防止诟病发生。
可惜了珠珠……
又想到床榻上明目鲜艳的落红,皇甫秋翼对珠珠的愧疚越发深厚。
他必是要对珠珠负责的。
但在此之前……
皇甫秋翼深邃的眸子散漫中又夹杂着一丝阴郁:他需要给这女人一个教训!
“陷害皇族,犯此重罪,不知溪涧清舞从何笑出声来?”他唇角勾人一弯,笑容不打眼底,眸里清冷一片。
溪涧清舞雅淡脱俗的小脸撩拨起似有似无的笑意,风娇水魅的杏眼淡淡瞧了眼皇甫秋翼身侧的珠珠,纤纤素手向腰后一摆,嫣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从容道:“殿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臣无论从何辩解,皆无作用不是吗?”
“说来也是,”皇甫秋翼听罢,眼神好似轻蔑一瞥,睇过溪涧清舞;后停止研磨动作,站起身来,招门口的士兵进来。
“溪涧清舞欲意谋害皇族,犯重罪,先行关押至地牢,再作处置。”他偏头冷淡,不由分说道。
竟是连看她都不想看一眼了。溪涧清舞微眯双眸,薄唇轻勾,似笑非笑。
这便是她爱的聂卡迪么?
士兵们将溪涧清舞围堵在中心位置。她步履轻盈向门口走去,好似那千金小姐般,竟是看不出半分落魄。
弹指间,她停住脚步,背对着皇甫秋翼,清喉娇啭道:“若我说,不是我做的,殿下信么?”
她听自己,期待着什么。
可是她,期待什么呢?
自我欺骗罢了吧。
“不信。”声音仿佛远古空洞的天音,缈缈又悠远。
果然如此。再没有一丝犹豫,她的步履渐行渐远。
……
行至军营几百步开外,几方水井形状的地梯,映入溪涧清舞眼帘。其中一位士兵指挥着溪涧清舞,顺着一方地梯,步入地牢内部。
地牢内,阴暗潮湿,冷气萧瑟。甚至因为年过失修,气氛诡异,士兵们皆不敢多做停留,只是迅速锁上溪涧清舞所在牢房,便携带钥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牢房内,陈列着一张还算干净的方床,临近的高墙顶部,不知被谁凿出了一扇方形窟窿。北地的阳光稀薄无暖,即使透过小洞照射进牢房内,仍毫无用处。
溪涧清舞坐在床上,身子蜷缩起来,试图用外套包裹全身。在这寒如地窖的牢房里,若真无人管辖,她怀疑不久自己便会低温致死。
保持这蜷缩姿势不知多久,久到意识有些浑浑噩噩。她听见井口处传来细细簌簌的摩擦声,抬头望去,一位瘦瘦小小的士兵,拎着一盒餐食下到井底。
她刹那间回忆起来,这个瘦削的士兵,叫作“阿石”,家里貌似还有位急需照料的母亲。
阿石行至她牢房门口,从袖口间掏出钥匙,推门进来,将午饭递到她手上,温和道:“地牢内气温极低,姑娘赶紧吃口饭暖暖身子吧。”
言罢作势离去。
“慢着!”溪涧清舞轻轻蠕动嘴唇,寒冷使她说话都有些困难;从喉咙中发出几声轻哼后,慢悠悠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石虽一身褪色的半旧衣裳,皱皱巴巴地裹在身上,显得寒酸而单薄;但打眼望去,他身材强健,身高八尺有余,长得亦是眉清目秀,一双眼睛闪烁着慷慨豪放的光芒,似是被衣装拖累的勇士。
他听到溪涧清舞断断续续的言语,不明所以,愣了愣,微微颔首道:“请问您是……?”
彬彬有礼,清秀儒雅,倒是显得溪涧清舞方才那几声闷哼轻慢了起来。
“我是一位太医。”她淡淡一笑道。
“太医?”阿石眼前一亮。
“正是,”溪涧清舞如花似玉的脸庞展颜道:“我想同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战战兢兢。
“你且放心,绝非那杀人放火、罪恶难赦之事。”虽说溪涧清舞声音而今有些沙哑,但她那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呢喃声,仍犹一缕香风般,缓解了阿石心头的不安:“我听闻你需要赶早回乡照顾你的母亲,想问问她有何病状?”
“这……”阿石犹豫不决,似乎仍有些戒心。
她的声音如同芙蓉出水:“医者仁心,你不必畏惧什么,说出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