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入静,夏斟得太满,深色溢出纱窗;院里淡淡月光如水一般散落人间,似是在房瓦树梢结了层薄霜。
皇甫秋翼俊眉一拧,目光散乱地,别开溪涧清舞投来的灼热视线。
依稀回忆起,他曾以为溪涧清舞暗地里给他下药,冲她发了滔天大火。
脑海中全然是他那森冷怒意的模样,皇甫秋翼嘴角挂着一抹难言的苦笑。
当初明明并非她的过错,但是他却意气用事,惩罚她,将她关押进地牢里了,不是吗?
并非他不理智。只是那时,他总是带着“先入为主”的态度对待溪涧清舞。
只因她的出现,太过巧合;那未知的身世和经历的故事,都令生性多疑的他难以交付真心。
即便她曾多次袒露真心。
北地那夜,她在最后时刻,问他,信她吗;他说什么来着,不信是吗?
是了,他那时全然不信的。
只是床上那抹鲜红历历在目,顷刻间拨断他所有理智的神经。
愧疚,随着时间点点堆叠。皇甫秋翼目光中隐含落寞,他突然很想知晓溪涧清舞的心思;黯然抬眸,却见她神情淡漠,目光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躲避着他。
削薄轻抿的唇自嘲一笑,鼻尖淌过一丝苦意。
他仍是回忆起,溪涧清舞曾几次救他于水火。
可他又是如何报答的?
将她推至聚光灯下被众人嘲骂;令她孤身一人在北地寒风刺骨的山顶,面对困境孤立无援;如今,灯火阑珊,夜色凄冷,他却将所有的罪责责怪在她一人身上,甚至想要杀了她。
明明她曾为他,默默付出。
……
“清舞姑娘,”皇甫秋翼只感觉嗓子干涩至极,面色苍白道:“本王……欠姑娘一个人情,
“姑娘日后,若需本王帮助,本王定会将恩情,尽所能,还给姑娘……”
溪涧清舞听闻皇甫秋翼所言,清冷的目光中,眸色暗淡,隐隐透出一股飘渺的深意。
她倾心倾力所有,而今,竟是被皇甫秋翼三言两语一笔带过。虽说她看待贞洁不似古代人那般珍重,但她仍是下药之事的受害者,身体心灵均遭受不同程度之创伤;最重要的,彼时陷害她,推搡她陷入困境之人——珠珠,未曾受到任何处罚。
皇甫秋翼便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
她漫不经心地,瞥过身侧正狼狈爬起的珠珠,薄唇忽而轻弯一下,那抹笑容璀璨明艳,可眸底的暗色却愈来愈浓郁。
皇甫秋翼根本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
末了,她缓缓抬起美眸,精致又泛起几抹厉色,眼尾轻轻撩起些许弧度,清淡的嗓子里没有什么情绪,嫣红的唇角,依稀挂着一抹冷笑。
她本意明哲保身,却总有人,将她推至刀山火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她势必令珠珠付出应有的代价。
溪涧清舞后退半步,朝皇甫秋翼盈盈作揖,她既没有答应,亦未从拒绝他的话,只是温言细语,仿佛一切皆与她无关般,简洁道:“时候不早了,殿下还是尽快解决媚毒为好,时辰拖越久,对殿下的影响便越重。臣先告退了。”言罢起身要走。
怎么解决呢,她低眸一笑,自然是另珠珠同皇甫秋翼行那男女之事了。
只是,经此一夜,她几乎敢断定,皇甫秋翼决然不会再找珠珠,她背叛他那么深,怎会有机会,再“爬上他的床”呢?
“清舞姑娘!”银玄见溪涧清舞要走,情急之下叫住了她,而后却有些失语,支支吾吾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真的再无其他法子……解毒么?”
“小女子方才说过了,大人,”溪涧清舞神色自若道:“方法有二,一是靠中毒者强大内力自行解毒;第二点,你我皆知。”
过后银玄似是想到了何事,眼前一亮,朗声道:“若爷今夜可自行解毒,那岂不是无须珠珠姑娘劳神了?”
溪涧清舞望了银玄一眼,如同毫无感情的机器人道:“正是。”
“爷……”银玄转向皇甫秋翼,眼神间透出一抹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