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已熄,水已渐凉。
这就好比有些女人的心,只要不继续添柴加火就会冷却极快,再难暖热。
如果说,想要持续暖热一个女人需要不断付出物质与金钱的话,那要想暖热一个男人的心,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沈安若与齐麟走后,素棠就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晓他为何会这般做。
炉火上煮着茶,却也只是煮茶。
以至于茶水已凉,无人问津。
素棠闭目而坐,又无养神之意,他的神情有过狰狞,他的眉宇亦有过深陷。
此刻,他虽平静了很多,闭合的眼皮却也在不时颤动,身体也随着他的心儿一同颤抖。
谢好轻声入门,小心翼翼地坐于素棠一侧,她看向已熄的炉火,转念一顿,反倒为素棠斟满了一杯‘云上仙’。
这便是女人的聪明之处,她很清楚眼下的素棠绝不想再被惹人烦的沸水声打扰。
或许,炉火煮水声能更好得使素棠辗转心绪,加快思维,可现下也绝不合时宜。
——人的心绪一旦平静,就绝不想再回到最初心烦意乱的状态上。
当然,谢好讨好素棠也是有原因的,不为儿女情长,只为安身立命。
这些年,若无素棠,她恐怕也早死上几十次了。
人在躲过几十次危机后,除了懂得怎样才能更好得活着,也必会更“懂事”。
谢好就很懂事,她一向如此,也只能如此。
对于她这样的女人而言,最重要的并不是得到,而是活命。
——只有先活下去,才能更好地得到。
如此一来,也限制住了她一生的格局。
试问:当一个女人只想好好活下去的时候,又怎会有去做自己的权利?
——只要能活下来,她完全可以出卖一切,甚至,是她自己。
“一直以来,我都将沈安若看成是一张白纸;也一度将沈安若看作是齐麟的唯一软肋。没曾想,今日沈安若却救了齐麟,且还救得那般随意,那般自然而然...”
“她也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说了几句不痛不痒又异想天开的话,可偏偏又是这几句话使得齐麟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我不得不再次审视沈安若,可思来想去还是一样的答案,仍是“一张白纸”...”
素棠欠身,凝视着谢好,又继续道:“你说这奇怪不奇怪,“一张白纸”竟能救下齐麟...“一张白纸”竟就能打破我的诸多谋划...”
“今日,沈安若的确只说了几句话,但,她却并非就是白纸一张。”谢好垂眸,轻轻地说道,“她先是亮明了身份,又强调了齐麟与她的关系,最后,则又对着在场的所有江湖人频频恭维...”
“镇北王妃何等尊贵,镇北王齐麟的大名更是无人小觑。堂堂镇北王妃对一群江湖人谦恭有礼,且还言着“多行方便”“多多帮衬”的话,这也无疑是给足了那些江湖人脸面。既有了脸面,谁还愿再去难为她与齐麟呢?”
素棠突得眸光发亮,“你是说...其实,沈安若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我们都被她的外表给骗了?”
谢好微微摇头,看向素棠,“不,这恰恰表明她很简单,毫无城府。只是,她毕竟是沈天挐的女儿,还是懂些人情世故的。”
素棠,皱眉,“此话...怎讲?”
谢好,淡淡一笑,“倘若,她真是绝顶聪明之人就不会与江湖人有所瓜葛了...大人也是知道的,朝廷中的那些人是最忌讳江湖人的。很多时候,他们能逃脱掉朝堂上的陷害,却永远躲不掉江湖人的暗杀。”
素棠微微沉寂,诡异一笑,“没错。沈安若今日的言行,恰也坐实了她和齐麟与江湖人有染的事实...”
“元旦七日休沐时间将过,明日文武百官也该上朝了。明日早朝,齐麟与国舅张显宁必有一战,我本想在齐麟上朝的路上,让今日来此的江湖人对他进行截杀。届时,一直隐藏在齐麟身边的十八女将必会出现,那些江湖人死了没关系,只要能使世人看到十八女将的绝顶枪法便好。”
“在这个世上,没人会将十八位女子放在眼里,齐麟有十八女将伴其左右,也最多被冠上“风流”二字。可,一旦十八女将使出了绝顶枪法,且还在瞬间就灭掉了六十四个江湖高手的话,那也必能引起朝臣们的猜忌。”
“如此一来,明日在朝堂上也就没人再帮齐麟说话了,齐麟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不计后果,再有十八位女将随时为他效命,试问哪位朝臣能不慌呢?再则,齐麟的性子本就阴沉不定、难以揣摩,就算有些朝臣想借机献媚,也怕说错话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不管是忠臣还是奸臣多半都会保持沉默,不愿沾染上与齐麟相关的任何事...”
“要知道,那可是朝堂啊,分工明确、各司其职的朝堂啊...若,朝臣皆沉默,都不愿沾染,谁又会帮齐麟查处贪墨,呈上实证呢?难道,齐麟要越过各司,自己查吗?”
他骤然发笑,笑声阴寒且娇柔,“虽说,沈安若无意闯入‘云阙阁’打破了我的谋划,但,方才听你那么一说,我反倒觉得沈安若这么一闹,更有奇效了...其实,齐麟与江湖人结交远比身侧有十八女将还要恐怖得多,因为江湖人是不计其数的,也是根本数不过来的,而,十八女将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十八人罢了。”
谢好,微微一笑,“大人说的没错。那些朝臣们见惯了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所以,他们比谁都要惜命,也比谁都想平安和睦。”
素棠猛地绷脸,沉声道:“可,今日有四人未曾现身...他们会不会揭穿我的谋划...”
谢好摇头,“不会。因为,那四人分别是:云阙门掌门杜芸卿,虎头帮帮主韩正义,漕帮帮主断水流和天威镖局的总瓢把子姚天翔。杜芸卿自不必说,我们‘云阙阁’的名字就来自她的‘云阙门’,这也要得功于大人与方莫公子的私交,她又怎会出卖大人呢?另外三位,虽与大人皆是萍水相逢,可只接拜帖,相邀‘云阙阁’一聚,谁又能想到背后邀约之人是谁,要做何事呢?”
“至于,他们四位为何没来,相信那杜芸卿定是已被方莫公子缠上了。另外三位,则是觉得没必要。”
“的确没必要...”素棠阴笑在脸,缓缓道:“自‘云阙门’与‘凌霄派’风光不再后,这数十年来江湖中一直未有像样的宗师出现。如今,虎头帮韩正义、漕帮断水流、天威镖局姚天翔各个自命清高,都以凌绝巅峰自居。我这小小的‘云阙阁’,他们又怎会放在眼里呢?”
谢好微声试探道:“要不要...给他们一些教训?”
素棠,摇头道:“不用。我自当也不屑于和江湖人有所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