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国一坐在和室的窗边,桌子上的茶已经冷透了。他望着黑暗中飞舞的雪花慢慢覆盖了院内的池塘,雪松以及低矮的草木。那些自由的冰晶与扎根在一处的植物慢慢的融为了一体,构成了只有冬天才会看得到的景色。
自从送走了那个前来阴阳怪气的讨人厌的同僚,他就一直在思考,自己这么多年对孙子的教育方式是不是真的符合他们这一代年轻人的生活方式。
但是他是自豪的,对于手冢成长的过程,成长的方式,成长的结果,国一可以毫无保留的为有这么一个不管是人格还是事业都非常成功的后代而骄傲。
手冢的个性严谨认真,对待任何事情都一丝不苟。虽然给人一种少年老成感觉,但他并没有世家子弟的傲慢和古板,反而天生的责任感让人对他又更加倍的信任和依赖。他天生就给人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然而也就是这种与时俱进的激情让他和同样古老的,拥有同样社会地位的那些世家格格不入。
国一努力回忆着这些年他与自己的孙子共处的那些日子,自觉对他的观察已经足够细致了,可为什么始终都没有察觉呢?是手冢这些年在国外的生活改变了他吗?还是他的内敛和不苟言笑让他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情绪和喜好隐藏了起来。以至于对他非常了解的自己也没有看出他的与众不同。
玄关传来开门声,国一知道是彩菜回来了。他推开门迎了出去。
彩菜轻手轻脚的穿过玄关走到客厅,看到了国一。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爸爸,您怎么还没有休息。”
国一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见到国光了?”
“是,”
国一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摆摆手,示意彩菜也一起坐下。“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我一直认为那孩子很像我,现在看来我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彩菜,你能跟我说一说你的看法吗?”
“您是指什么呢?爸爸。是关于国光和周助的事情还是其他的什么?”
“都跟我说一说吧。国光跟那个孩子的事情以及你所看到的他的成长过程。”
“那将会是一个很漫长的谈话。”彩菜站了起来。“我去泡杯茶吧,然后慢慢跟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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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还在熟睡,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话,有些能听得懂有些根本听不懂。
手冢想找个地方透透气,便一个人来到医院的大门口吹着冷风。他想起了那个下雪天,不二站在医院的门口等着他,到底等了多久,他没有问,但是一定等了很长的时间。
和不二的那些平常的对话手冢多半已经想不起来的,他只记得不二想去雪山。可最他停顿片刻加上的那一句是不是只是为了缓解尴尬呢?
是怕被误会还是不经意吐露的心声,现在想一想大概是后者吧。手冢靠在门柱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狠狠的痛骂了过去的自己真是愚钝。
一辆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千岁和橘走了下来,看到靠在门口的手冢,两人径直走了过去。
“不二怎么那样了?”橘问道。
“没什么问题,睡一晚上就好了。”手冢精良打起精神,但是沉闷的音调将他的心情暴露无遗。
橘和千岁都没有见过如此状态的手冢,这个任何时候都内心强大的男人竟然会因为另一个有了掩盖不住的消沉情绪。
“你和不二是不是闹别扭了。“”
“到也没有。”手冢顿了一下,收回茫然的视线看着橘和千岁,问道:“今晚上是你们和不二在一起吗?”
“一半是一半不是。”千岁说道:“我们去的时候不二已经喝得烂醉了。所以我们从始至终什么都没问出来。不过听酒吧老板说不二喝了两瓶,整整两瓶威士忌。然后就在那胡言乱语。”
手冢努力的将千岁的描述在脑海里变成画面,结果越想头越疼。他按着太阳穴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们照顾不二。”
送走了千岁和橘手冢回到病房看到由美子已经靠在椅子上快要睡着了。
“由美姐,您看上去很累,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不二我来照顾。”
这话说的刚好和之前反了过来,由美子笑着站起身,也没有跟手冢客气。“好啊,那周助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了。”
由美子走后,病房里只剩下沉睡的不二和神情黯然的手冢。
不二的嘴里已经没有了碎碎念。病房里回归了安静。越是安静的时候,人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回忆无孔不入,赤条条的从堆满过去的沟壑中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