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浦和手冢的目光相撞了,但他又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马上又垂下了头。仅仅是半秒钟,他又抬起了头,用极其害羞的声音说道:“教练好。”
手冢点点头,作为回应。他看了一眼松浦,什么也没说,直接走到位于二楼位置的一排书架前,将自己借的书还了回去。然后在同一个书架前徘徊了一阵子,从上面取出一本书夹在腋下,从口袋里掏出记事本记了几笔之后就在附近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手冢的注意力放在手上的书本上,时不时的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一些什么,然后他又站起身,又在书架前徘徊,回到座位,继续翻一翻写一写。
手冢到底在记一些什么东西,松浦无从得知。但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从手冢走进图书室之后,他那种茫茫然的漂浮感一下子就没有了。他继续翻动着手里的书,但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缓缓抬起头,小心翼翼的把目光伸向二楼。从他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手冢的侧影。他回想自己这几天如同地狱般的训练,忍受着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疲劳,总觉着应该找教练谈一谈。
可是该谈一些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太累了,告诉他自己想和大家一起训练,而不是被单独开菜单。
可是这些又有什么好谈的呢?手冢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确,这是对他的一种考验。在这些天的训练中,他能够看到自己在逐渐进步,可是不管他怎么思考,都觉着这并非是手冢的真正目的。
他要去问吗?可是他又没那个胆子。他仔细揣摩着通过这段时间的集训所了解的自己的这位新教练,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的这位教练绝对不是那种会给人以明确解释的人。
雨还在下着,远处时不时会传来一阵闷雷声。让整个图书室显得更加寂静了。
松浦终于再也待不住了。他站起身,将书放回原位,中途弄响了椅子,也不见手冢抬头。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推开门冲进了风雨中。
他没有拿伞,只能顶着大雨往宿舍楼跑。他心事沉重,那种茫然的不确定就像是幽灵一样紧紧缠绕着他。他感觉自己像是在逃跑,可是连逃跑都没办法专注。他一脚踏进泥水里,踩出的水花溅了路过的人一身。对方停住了脚步,带着疑惑的目光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终究还是没开口拦住他。
图书室的门被再一次打开了。风雨被挡在了门外。不二放下雨伞,想都没想就径直的往二楼走。
感觉有人站在身后,手冢才微微抬起头。看到不二,他放下手里正在忙的东西,轻声说道:“你来了。”
“我一猜你就在这里。”不二绕过桌子,拉开手冢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我刚才看到松浦了。他急匆匆的往宿舍的方向跑,好像被什么东西追了似的。”
“他刚才还在这里,不过好像有什么心事。”手冢说着,继续低下头忙手里的事情。
不二扫了一眼手冢面前堆着的书,一半是网球,一半是德文。
这家伙到哪都是一心二用啊。不二在心里笑了笑。“你没有跟他说点儿什么吗?”
手冢抬起头,略显疑惑的看着不二。
“你不是一向很关心选手的状态吗?这几天你对松浦的特殊对待似乎给了他不小的压力。尤其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的心思比较敏感,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你一样,对前途和未来的规划都那么清晰。一般人在遇到瓶颈的时候都会迷茫吧。松浦那个小子腼腆的要命,你要是再不说明白,他要是意会错了就麻烦了。”不二就像一个过来人一样开始对手冢普及所谓的青少年心理学知识。这些知识虽然都在手冢所了解的知识范围内,但是他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笔,一脸认真的听不二给自己讲课。
不二实际上并不是真的想要在手冢面前炫耀自己的知识储备,他知道自己讲的这些东西对方都是了解的。但是了解是一方面,怎么去做又是另一方面。
手冢认为,松浦现在正是需要控制心态的时候,如果与他不能够放平心态,真正找到自己的目标,就算他给了提示也依旧无济于事。
在得到别人的帮助之前,自己要先想明白。这是手冢一贯的教育方式。
不二也知道他的这种怪癖,他虽然不反对这种教育方式,但是还是对这种不干不脆的教育方式持保留意见。
“我虽然不反对你的做法。”不二有些犹豫的说道:“但是我还是觉着应该给你提一个醒,松浦那家伙似乎有些纠结过头了。”
实际上,手冢来到图书室之后,并非一心只放在眼前的书本上,他虽然几乎算是背对着松浦,但是却从未忽略他的存在。他一直在注意着这个内向的学员的状态,也知道此时的松浦内心一定不够平静。他并非不能开导他,但是他还是希望松浦能够自己理清楚现状。
手冢垂下眼眸,视线扫过眼前的书本,似乎是在思考。
在之后的几分钟里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在雨夜中被拉长。然后手冢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书收好,一本一本放回书架呃原位。不二看着他来来回回的身影,在沉默中再一次感叹他惊人的记忆力。
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好之后,手冢把记事本塞进口袋里,将椅子推进去,一切都整理好了之后,对不二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雨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砖石路上散乱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水洼,路灯的光洒在上面,照亮了雨滴飞溅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