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无调了半天,外头的日色已经变暖,王二毛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壁钟,七点了。
香香依依不舍,仔仔细细帮他换上了一套精心挑选的蓝色西装,隔里居然是真丝的,穿在身上,服服帖帖。又将他背心的后扣重新松了松,配上一条黄色淡纹领带,显得整个人精神登样,头上发蜡一梳,活脱就是个英俊小生。
香香围着他兜了三圈,看了又看,相当满意。
“侬的头型不错,以后头发再留长点,不要自家寻摊头瞎剪八剪,弄得人家没办法帮侬做造型。”
王二毛完全不懂这一套,木讷讷地“嗯”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愣了神。
“难道天天要打扮成这样才能出去?我又不是出去拍洋片,混江湖的人,越低调越好啊!”
香香双手抱肩,自得其乐。
“我不管,侬只要在我面前,就要是最最好看的样子。出了这里,我来管侬是去扮乞丐还是扮流氓呢!”
王二毛摇了摇头,这就没道理可讲了,只好自己辛苦点,勤换衣裳。
他去小房间寻到昨天穿的那件,从里面翻出必要的随身装备藏到身上,余多的衣服拿在手上,出来问:“这件哪能办?要扔掉吗?”
香香过来白了他一眼,一把将衣服拿了过去,“侬当我是资本家的阔太太啊!帮侬选的这些衣裳都贵得很,洗洗弄弄总能穿上一两年,哪里说掼就掼?老实跟侬讲,侬在这里的开销全是从我私房铜钿里出的,要是大手大脚,我可养不起!”
王二毛被她说的逗笑了,揶揄道:“侬以为养个小白脸有这么便当吗?”
香香也是一笑,啐道:“快走吧!还好侬的老婆多,要是天天没事体做混在这里,我可要破产了。”
王二毛奇了,“侬不想做我的老婆?”
香香一愣,“这哪能可能?我是兰花的堂姑娘啊,跑去做侬的老婆,姊妹们哪能办?”
王二毛搞不懂她们兰花门的规矩,“姑姑不是嫁给师父做老婆的?到侬这里哪能就不可以了?”
香香嘴巴一瘪,垂下头来,“这是坏规矩的。当初她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才能办到,我没她的本事,这种事体想也不敢想。”
王二毛懂了,不再问下去,心里突然之间佩服起师父来,这只老头子,真来赛!
反正他们兰花有自家的一套,谭秋萍讲过夜里帮他们拜红姑,估计就是一种特别的仪式吧,形式上的东西,王二毛并不太在乎,两个人只要能在一道就好。
……
从兰花坊出来,走在马路上,脚有点飘,他叫了辆三轮。
现在是五月底,早上八点的太阳还算温和,今朝又是个大晴天,天上连一朵大一点的云也没有。
金黄灿灿的阳光将上海的大街小巷包裹起来,人们沐浴在这和丽的阳光下,仿佛所有的阴霾全都已经被一扫而空。
王二毛心情愉悦,直抒胸臆,不禁轻声哼起了曲儿。
回到自己家的弄堂,就看到干娘正在弄堂口跟两个邻居嘎讪胡。
“姆妈,早上好啊!”
张家阿婆看他小贼西装笔挺,神采奕奕,也是开心,眉开眼笑道:“侬这小鬼!学会夜不归宿了?”
王二毛嘿嘿一笑,没接口,反问,“我昨天让他们带四哥回来养伤,不会搅扰到侬吧。”
张家阿婆忙摇头道:“这算啥个事体?一点不惊扰!侬这两个朋友客气的紧,饭也不肯多吃两口,搞得我倒是不好意思。”
“我先去看看他们,回头再来跟侬讲事体。”
“快去快去,他们早上就去小菊豆那里寻过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