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来估算一下这种文明间接触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大,我感觉可能未必有这么难。首先我假设文明为了克服资源匮乏的问题,必须向外太空扩张,那么向别的恒星系发射探测器就是必然之选。因为银河系空间巨大,所以扩张的关键是探测器的飞行速度。”费米说道。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认为任何物体的运动速度都无法超过光速。”泰勒打断了费米,同时吃光了自己盘里的牛排,杯中的红酒也喝干了。
“相对论是伟大的,我没有异议,光速应该是星际飞行速度的上限。我们人类现在掌握的技术仅能达到光速的万分之一,在我可以预见的将来,我大胆预测,飞行速度达到百分之一光速是完全有可能的。”费米兴奋起来,晃动的胳膊差点碰倒身旁木架上的红酒瓶。
“按照人类目前的技术进步速度估算,我觉得达到光速的百分之一最多只要几百年的时间,可能会更短。技术进步的时间和漫长的星际旅行的时间比起来,确实不算什么。我同意费米的观点:扩张的速度关键在于飞行速度,文明的进化时间可以忽略不计了。”约克提出自己的观点。
“银河系的尺度是十万光年,如果按照百分之一的光速计算,一千万年可以从银河系这头飞到那头了;即便按照千分之一光速的保守速度计算,一亿年也能横穿整个银河系了。一千万年也好,一亿年也好,相对于地球存在的时间来说,都不算太长,毕竟我们的地球已经存在了四十五亿年之久。”费米说。
“你想表达什么?”泰勒歪头望着费米。
“我想说的是,对于已经存在了四十五亿年之久的地球来说,被银河系的其他智慧文明发现应该是很正常的事,银河系中存在如此众多的智慧文明,任何一个文明只要比我们早进化个一千万年,就应该到访过地球,至少他们的探测器应该到访过地球。”
“有道理,如果再考虑冯·诺依曼机器人的可能性,从理论上来说,智慧文明发展出冯·诺依曼机器人是完全合乎逻辑的事情。假设不止一个文明能进化到这种程度,我们的地球上早就应该布满了这种机器才对。”约克挑起眉毛。
“可是,他们到底在哪里呢?”费米低声喃喃道,“兄弟会的调查也不知道进度怎么样了。”
“什么兄弟会?”康佩斯基问他。
“哦,没什么。”
“这么说来,你应该相信三年前的罗斯威尔事件和最近的UFO报道啊。”泰勒及时把话题拉回来,这名过气的理论物理学家显然起了兴趣。
“不,虽然我愿意相信这些都是真的。但是我们搞科学的,首先应该相信的是证据。迄今为止没有任何证明外星来物的有说服力的证据。更重要的是,在我看来,银河系中的智慧文明利用无线电波互相联系应该是更加普遍的行为,毕竟无线电波的速度可以达到光速。如果以光速为通信速度来衡量的话,那么银河系就不算大了,再相对地球四十五亿年的历史来说,早就应该有无数智慧文明发射的无线电信号到达了地球才对。然而我们收到了吗?没有!迄今为止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来自太空的带有智慧文明特征的无线电信号。”
费米讲到这里,站了起来,深沉地看了另外三个同事一眼,说:“这真的说不通,外星人到底在哪里呢?银河系的尺度、拥有的恒星数量、地球的存在时间——不论怎么想,这些与我们找不到任何外星人存在的证据都是矛盾的。”
原始的费米悖论就出自以上这段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简短对话,后来又有很多科学家在这个最初想法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了这个悖论,并且引发了持续很久的一场关于外星文明是否存在的大辩论。
这场辩论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达到了高潮。最激进的一种观点认为假如能自我复制的冯·诺依曼机器人是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那么相对银河系的寿命来说,这种机器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将整个银河系殖民化。
这样的殖民化进程与当初把机器释放出去的文明自身无关,不管那个文明毁灭也好,继续发展也好,一旦第一台冯·诺依曼机器发射出去,那么银河系的殖民化进程就不可遏制了。但人类始终没有在太阳系内发现这种机器人,这件事情甚至比没有收到外星人的无线电波信号更加让人感到困惑。
由于战争频繁的影响,费米悖论的相关理论研究被搁置甚至遗忘,这个悖论的正确和费米的伟大所铸就的历史意义许久之后才显现出来。叛乱战争在纽特市轰动全球的历史性事件后终于得到完结,联合国际防御部队(JIDC)百废俱兴,旧金山基地顺利改组出更具效率和执行力的世界攻击战略与先进技术联盟(WASATA),并在其内部创立出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致力于研究调查地球神秘事物和那些未知的外星生物。
对于研究外星生物,或者可以特指萨尤丁人,赵渺总结出一套自己的理论,他参考了费米博士关于这方面的论文、著作和讲演资料,还有很多记载萨尤丁人存在痕迹的历史文献。做这些工作总会使赵渺想起他那位已故的导师,一位据说在月球基地指导建设时接触过宇宙生命的天体物理学家,曾经对赵渺说过一句话:“我们的宇宙,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当然也危险得多。”
很显然,人们过于将目光看向宇宙的更深处,反而忽视了隐藏在地球的神秘事物,直到对宇宙的探索陷入了瓶颈,走投无路的人们才终于明白应该去回看家园。因此,对地观测又成为了从太空探索领域延展出来、发展最快的行业,通过发射卫星来收集图像数据,然后进行对比,从而发现不同地区随时间推移而发生的变化。
人工智能在神经语言程序学上的应用,即对文字、图像和声音等非数字、非结构化的数据进行的计算分析,让卫星数据科学家得以梳理出其中的关键信息。而且,人们没有受到技术禁锢,科学家们明确地知道应该如何从太空观测地球,以及选择哪些重要数据来揭示值得追踪的信息。天文台和实验室的科学家们研究了卫星数据,并思考这些图像和传感器收集的数据到底说明什么。数据报告能让卫星观察员发现人口贩卖、动物的异常迁徙活动和地球上的发展变化,这些会揭示出值得政府和整个社会关注的自然灾害、非法活动或其他重大事件。
短短两年时间内,地球近地轨道的建设异常迅速,截至2076年10月,近地轨道共有四千五百二十八颗不同功能的卫星环绕地球正常运行,世界各国从政府、商业公司到大学和科研机构都参与其中,这使得联合政府必须做出举措管理近地轨道。因此联合政府推出了“星际前线空间计划”,旨在全球各方各界共享近地轨道资源并实现全面合作,就像是把近地轨道建设成一个升级版本的国际空间站,而且是独立于地面社会之外的太空生活空间。
和平利用外层空间委员会在“星际前线计划”下重启后,师霖是首批参与到星际前线建设的科学家之一,他完成LIZARD工程的相关辅助实验之后,他将大平洋基地和集团暂时交由脑科学家阿特姆·鲁德列夫全权管理,并嘱咐阿特姆定时了解赵渺的近况,因为师霖计划后半辈子都在星际前线工作,初步设想是做关于高维空间的理论研究。
星际前线总台是师霖的第一站,这个庞然大物就像是世纪初国际空间站的放大版,它完全按照模块化的组装方式建造,两年来,所有的宇航员、机械工程师和工作机器人都耐心且巧妙地组装了各种模块和部件,最终组成这个体积相当于半座中型城市的金属悬浮物。它既是艺术品,也是人类先进工程技术的标志。同时,这也说明了共同的努力确实有助于实现更美好的未来,取得更伟大的成就。
总台附近设有八个小型空间站用于通讯联络、科学研究、生活居住、物资补给和星际飞船停靠,并且规定了二百余条太空航线用于近地轨道交流,这些航线连通了地面、星际前线和月球基地,使人类对于地月系统空间的资源利用达到了最高点。
师霖被分配到一个国际实验室建设小组并担任组长,这个小组由二十二名年轻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其中一名叫作山崎信弘的美籍日裔物理学家成为了小组的副组长,负责辅助师霖工作。经过初步讨论和分析,这间国际实验室将用来进行人类历史上首次在太空操作的粒子对撞实验,师霖认为这项工作能为自己的高维空间研究打一个坚实的基础。
在师霖投入实验室建设两个月后,WASATA的太空部署委员会也顺利入驻星际前线,经联合政府特许,他们占有星际前线一定的资源空间。入驻之后WASATA首先建造了一个名为“海姆达尔”的对地观测卫星,这台卫星搭载了最新研发的中微子分析系统,能够全方位获得全球各地对于大气、海洋、陆地、气候、紧急事件与安全的观测数据,不仅如此,“海姆达尔”甚至能够看到不可思议之物。
“海姆达尔”刚全面启动大概一星期,其波动频率侦测系统就有传回让人难以置信的数据信息。异常是一名叫作宋群的年轻工作人员发现的,他严格对比了观测区域大气折射太阳光后波长和频率与附近地区相同指标的情况,发现竟然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性,几百项数据指标没有一项与正常值吻合,然后让其他站台的激光雷达、声雷达和红外线系统一并扫描,却也得到异常的结果。
宋群顿时感到惊慌失措,他急忙通知总控室他发现的情况,很快“海姆达尔”的总负责人皮埃尔·科林斯就赶到了宋群的工作台。皮埃尔要求宋群进行演示,目标数据库中的坐标数据被很快调出,太空中,直径二十多米,长上百米的圆柱体开始缓缓转动,控制室中的大屏幕上,地表的图像开始平移。
五分钟后,图像的平移停止,控制系统报告定位已经完成,可以直观地看到,图像定格在了北美佛罗里达半岛的东南部。一瞬间控制室内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都盯着图像惊愕地呆住了。
“百慕大三角?”皮埃尔惊奇地问。
“是的,但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百慕大三角区域内的一片面积八万四千平方公里的海域,差不多有北海道岛那么大。”宋群指着显示器说。
“这里有什么异常状况?”皮埃尔凑过去,但什么也没看到,屏幕那由深浅图形拼成的画面太暗了,只有这方面的专业人员才能觉察到。
“总负责您注意看,图像这部分区域的经纬准线明显与正常值出现偏差,就像是网状蹦床被用力压了下去,同时再看热感应成像,该区域的热量远高于周围海域且分布极度不均匀,这些都说明了一点:这里的空间正在膨胀。”
皮埃尔惊奇地问:“怎么,还有什么异常?”
“然后我调出来其他系统对于该区域观测的数据,通过对比该区域传出声音频率的波长,我发现这里有很多较长的波长叠加在噪音上,我当时惊呆了,因为屏幕上显示出‘CMBR’的字样——您知道CMBR是什么吗?那是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超过百分之三的波动!”宋群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
“像纽特市的时空裂缝那样?”皮埃尔惊叫道。
“我们起初当然也那样以为,但这里的振幅不如时空裂缝那样剧烈,我记得时空裂缝最高达到了百分之十的波动。这片海域的辐射更为稳定,而且在安全范围内。”宋群说,“后来我调整频率仔细听了听那里传出来的噪音,您知道那声音像什么生物吗?像——龙。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纽特市那家伙。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地方可不止是一片海洋,而是存在着陆地,一座岛屿,它的图像只是受电磁信号影响屏蔽掉了。”
控制室陷入沉默,人们都聚集过来盯着那幅图像看,由于人太挤,一些人索性到另外的终端上调出图像细看。皮埃尔明显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因漫长测试的疲劳而显得懒散的人们同时紧张起来,像中了魔咒似的僵在那里,只有眼睛变得越来越亮。
“结界!你们有人看过《楚门的世界》吗?一部很老的电影。”有人突然惊叫起来。
“或者说是努布拉岛,纯天然的那种。”
“应该叫芝哥兰岛。”皮埃尔·科林斯说。
就是这样,芝哥兰岛的发现点燃了人们探索超自然现象的热情,古老的隐藏在海洋深处的神秘种族逐渐被无情揭露,他们的存在将不再是秘密。WASATA的超自然现象研究小组很快便确定了目标,他们还发现,进入芝哥兰岛几乎等于跨越维度,所以詹姆斯·加纳迅速地找到了在这方面专长的赵渺和徐倬,当然也一并找来了关键人物陈明。
在战争的恐惧和迷茫之后,一个充满更多未知的全新时代到来了,这次人类并不是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