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为什么哭,明明错的人,是他自己
可泪水无情,清挽满腔失落在此刻爆发,他脸埋在怀里,任由泪打散他的指纹和年轮
人都走散,只剩下萧宇一个人,看透了清挽
这泪里,有恨,有毁,有怅然也有遗憾
萧宇起身要走,旁边的姑娘问他
“美人怎么哭了”
萧宇摸了摸旁边姑娘的头,看向窗外,可无奈被帘子遮住视线
“清挽在这凡尘忍受的太多了”
“他不是清丰仙人,回他的清丰山不好吗,干嘛苟活于这里”
“那你干嘛女扮男装与我生活在一起,不会到王宫做你的公主”
姑娘鼓起两腮,一副蛮委屈的样子
“我有我的苦衷嘛”
“清挽也有他的苦衷”
青袍飘洒夜色,打破了安宁,打碎了执念
俞瑶和水享那晚一并回家,一路上聊的热火朝天,不亦乐乎,白安称这为臭味相投,这两位姑娘拔起棠离草就要就要上演举草问青天,拜天地,应月光结为金兰姐妹
那夜这两人聊了整宿,直到鸡鸣冲破晨晓,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睡下,被窝里两人十指相扣不愿松手
白安起床看见两人抱在一起睡得酣甜,也就不忍打扰,拿起前夜未尽的酒,伸了个懒腰去阳台晒太阳了
隔壁二楼的云子,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清理着窗台的灰尘,看见白安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于是便纳闷道
“淳妹前夜不也回去的挺早,怎么没起来”
白安“呵”了一声,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与俞瑶一见如故,昨晚两人猫在被窝里聊了一夜,半个时辰刚躺下”
芸梓被吓了一跳,她认识了太久内个安静温柔的俞瑶,突然变得健谈好动,虽然不是坏事,但有些接触不了,不过让芸梓觉得更吓人的是,与水享这个神经病聊的来,如何让人放心啊
芸梓的预感没错,俞瑶醒来后,就与醒来一会的水享来到这山江城最大的娱乐场所——浮云客栈的赌场,同时,清挽每天也会来
被怨气养了太久俞瑶可不懂其他人的感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就去哪,风风火火的,若有人问起她,清挽怎么办,水享就抢出来说
“他要是看我的好姐妹不爽,就让他吃屎好了”
说着,两位姑娘扔出银子下注,单手叉腰对赌桌拔剑弩张地喊
赌局到了凌晨才散,水享和俞瑶翘起二郎腿,坐在客栈的前台数着银子
说来也怪,这清挽昨夜哭得歇斯底里,可今日却变得和往常一样,站在二楼,看向街区,身披长袍,祸国殃民的样子
只有白安知道,在安宁之前,清挽的心里不好受
清挽看见那两位姑娘走了,还不忘招呼一句
“下次再来啊两位”
俞瑶白了他一眼,和水享手牵着手回到铺子,两人两壶清酒,酣畅淋漓之时,听见白安说
“快把你家俞瑶接走,一个水享已经够我折腾了”
清挽抿了抿唇上残留的酒,回味一番,拍了拍白安的肩,恬不知耻地说
“你那里人杰地灵,坐北朝南,适合养身体,俞瑶在冥府享了这么久的清福,该让他体验一下人间疾苦了”
白安睨了眼不要脸的清挽,将那桌上酒囊装进兜里,面无表情地走了,还啰啰嗦嗦地说白安不留点好酒给他打打牙祭
芸梓站在二楼往下看,见着旧友眼波流转,媚眼如丝的勾人模样,也摇头长叹,说这人间太苦,情爱太难
俞瑶上了二楼,挑着风情的眼,扭着曼妙的身姿,腿翘在木板上,像极了清挽美人的模样
见她人就笑,她也弯弯眼角,和谁都是这幅模样
芸梓拽了拽俞瑶的裙摆,盖住露在外面的大腿
“下面的男人都是有家室的人,家里的婆娘也是不得了的人物,可别勾引人家了”
芸梓抓起一把瓜子,把嘴里吧唧吧唧吧唧吧唧地吃起来
“人家休了妻是小事,牵连到我客栈事就大了”
俞瑶一把搂住芸梓,勾起下巴,靠近她的嘴唇说道
“我的小芸芸,你就放心吧,只要我在这,天皇老子来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芸梓突然问起俞瑶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清挽他欠我一些东西,等她还给我,就银货两清了,那时候我自然会走”
俞瑶深处高处,遥望白安当铺前的美人走得潇洒,眼中一绪坚定大步迈进铺子
白安好像早已知道他会来,所以在此等候许久,瞥见清挽展开那只清风扇,白安就明了事,从匣子拿出一壶酒,又将酒盅摆在台子,续满
“这酒叫百世情,喝下它,即使你爱她千年,但也会忘了他,你想好了吗,酒一下肚,就算如来佛来了,也改变不了”
清挽没说什么,只是把清风扇放在桌上,白安知此意,收下后开始吟诵
“是日,是月,是相遇,是离别;是日,是月,是永不相见,是永世离别”
酒面浮现日月,万里星辰,像极了以前俞瑶的眼,清挽红润了眼
一饮而尽,摔了这酒盅,同时他和俞瑶从此了无牵挂,她走的她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他们真的需要一个解脱
一个爱不起,一个懒得恨,他们各有各的孽缘,想要清白,但也忽视不掉
喝下也好,从此以后的他们,各有各的人间,各有各的喧嚣
爱的人继续爱着,日日夜夜,与天同灭;恨的人继续恨着,日日夜夜,与地共葬
清挽两手撑在桌子上
“我和俞瑶纠缠了太多年了,她离开故土是为了我,杀人毁城是为了我,堕入魔道是为了我,最后只因一个“魔”字,我将她困在浮屠坛,那洪荒剑入骨十分”
清挽颓然,仰天大笑,可一会抽泣代替笑声,叹这回忆太美,太短
———那时他还在清丰山,俞瑶也在身边
清丰山上的清丰池旁的仙人和她姑娘,那姑娘整日的脸都挂着开心,笑嘻嘻地对着清挽
俞瑶总是问清挽很多问题,她信任并依赖,这个总是把惩恶扬善挂在嘴边的清丰仙人
“清挽,你为什么总是想要赢呢”
清挽的回答总是很无趣,他说
“并非是我要赢,只是他们没有打过我”
“所以才有这么多人想要挑战你,打败你吗”俞瑶笑着对他说,眼中的深情,尽是对清挽的仰慕
“你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我并不厉害,总有一天,我也会输”说到这里,清挽垂下眸子
俞瑶并未察觉到清挽的神情,朝那星光里简单的竹屋里,一边跑一边说
“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
清挽提起眉,看向俞瑶,嘴角藏不住一抹柔和的笑容
似乎俞瑶每天都很开心
其实不然,她的悲伤不为人知
那是非常平静的一天,俞瑶在清丰池旁等着今日去迎战的清挽,认为清挽还是会和很多次一样,凯旋归来
可俞瑶从天边的残阳如血到夜幕淹没黄昏,凯旋归来的身影依旧是个空谈
俞瑶等不下去,便跑去清挽和别人决斗的地方
远远地,俞瑶还未找到清挽,她就闻见铺天盖地的血腥味,俞瑶的脚步慢了下来,一点点地靠近不远处靠在石碑前狼狈的身影
清挽听见了俞瑶的脚步声,抬起疲惫的眼向前看了一眼,又灰落地垂下头,松了一口气
“俞瑶,我输了”
俞瑶舔了舔嘴唇,点点头,蹲下身扶起清挽,对他说道
“我们回家”
俞瑶的泪悄然无息地落在了清挽的心头,这时他们谁也没有察觉
清挽看见咬紧嘴唇,一副隐忍样子的俞瑶,奄奄一息地安慰道
“是我让你失望了吗”
俞瑶摇摇头,侧过头看向清挽,一双泪眸里都是坚定
“你从没有让我失望,你一直都是我的大英雄”
清挽听见俞瑶的话便笑了,一张脸上,尽是温润
那一场决斗耗费了多少修为清挽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大战那夜清醒一会就陷入沉睡,偶尔俞瑶叫醒他,他与俞瑶讲一讲太阳,讲一讲月亮,然后就在话语间再次没了意识
更多的时候,清挽在梦里,梦见俞瑶,梦到那个还不知他是谁,多少能耐,只是三言两语之后拉着他的袖子扬言要和他一起修仙的女孩
在睡梦中的清挽不知道,俞瑶为了救他都做了什么
清挽迷迷糊糊地醒来,身上的修为不知怎地被修补回来,而那个整日一脸笑颜的女孩,一身魔气敛不住
清挽找不到俞瑶,便顺着地上残留的修为找过去,于是看到your屠城,手不留情,长发飘在空中,有人回眸一笑
是陪在他身边那么久的姑娘
清挽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俞瑶?”
有人愣住,手中的动作慢了下来,挣扎的人从俞瑶手中逃走,连滚带爬地逃走
“真的是你”清挽轻轻地言语道,不解地问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俞瑶对他笑,笑得倾国倾城
“你要把我抓起来吗,整日挂着惩恶扬善,并遵循这么久的清丰仙人”
清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双手遮住脸庞,他眼中的俞瑶应该是那个坐在清丰池旁和他谈天地论日月的姑娘,那个爱笑的姑娘
确实,俞瑶很爱笑,看着眼前人,又看着手上血,她的眼神好似在说
真好,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辜负,他醒了
清挽愤怒的呵斥道
“他们只是一些渺小的时候人类”
“可是我已经做了,清挽,你是仙者,能看出来我为何入了魔道,因为我杀了太多人,做了太多孽”
清挽被愤怒蒙蔽双眼,于是他做了一个后悔百世的决定,他召唤了浮屠坛,将曾经最爱的姑娘困在其中
“不问问我原因吗”俞瑶看向一脸冰冷的清挽
“不管什么原因滥杀无辜就是错”
清挽将浮屠坛的铁笼锁上,俞瑶始终看着清挽,笑的越发好看
在浮屠坛的事,清挽一辈子都忘不掉,那剑刺穿了俞瑶的胸口,鲜血溅在她的脸上,可她还在对清挽笑,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清挽恨,恨为何不听俞瑶解释,恨自己无情无义
俞瑶嘴里还颤颤巍巍地说着他的名字
“清挽……清挽……”
然后她侧过头不再看内个男人,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见泪水,可能是真的寒了心吧
最后的最后,俞瑶抬起头,对着他的意中人说了这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再等你了,日后千万年每日一个人的你,保重啊”
她让清挽保重,眼中温柔不减,依旧是化不开的痴迷,这样的一切映射在清挽,烧得他的心生疼
清挽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姑娘,突然回想起一切,想起清丰池旁的他们,想起他总是勾起少女的下巴
那是俞瑶眼中还带着清澈的笑意,字里行间的仰慕,都不言而喻
清挽也想起来第一次见面,杨树下的姑娘拉着他的衣角说双修才好玩
却不曾想过,自己深爱的女孩,死在自己手里
在那一刻,清挽突然明白,是魔是佛,即使犯下弥天大错,也不应该让他,这样对她啊
此时清挽的剑才入骨六分,不足以让俞瑶的三魂七魄打破,现在老收拾这幅残局,还可以让俞瑶继续轮回
清挽哽咽难言,泪水滴在剑面上,用手提起剑锋,可一股阻力,是俞瑶将洪荒剑往身中越差越深,一声闷哼,入骨十分
白安那时还不知人间地好,在天上整体打鱼摸虾地祸害小神仙,路过浮屠坛,然后拽了一把椅子看戏
在俞瑶死前,白安和清挽的交情并不好,甚至有些恶劣,让他们交好的契机,或许就是这俞瑶的一魂一魄
白安和其他仙者不一样,他是仙人,也是魔君,他吃得不说修为,是供奉
清挽用了毕生修为才保住俞瑶的一魂,剩下的一魄他无能为力,若无法挽救,那俞瑶转眼就会灰飞烟灭
于是白安就顺手就下俞瑶
为了让俞瑶复活,在冥府置了宅子,养了执念,拖着她的一魂一魄,不至于让她魂飞破灭
可又害怕俞瑶被怨气所掩埋,在人间同样的坐标开了续无坊,与底下只有一层土的距离,这里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不足以让怨气冲天
正如所愿,俞瑶复活了,正如所愿,俞瑶视如空气
——————
白安收起酒壶,清挽对白安郑重地说谢谢,转身就要走
白安就好人帮到底,他知道俞瑶在客栈里,给清挽指了指方向
清挽敛敛眼,然后忽地笑了
小姑娘,我该和你说再见了
清挽转身走向客栈
靠近梁柱的俞瑶看见清挽走进客栈,在楼梯转角处,对清挽伸出手
“我的内丹呢,是时候该换我了”
清挽抿了抿嘴,侧过头不敢看俞瑶,片刻后,张了张嘴,眼中都是泪,可脸还带着笑
他说:“当初是我被猪油蒙了眼,错手斩断了了自己的红线,俞瑶,我早已知道,负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应该的事情,若有来生……换你来负我”
俞瑶听后提起嘴角,笑的轻蔑,冷声问到
“然后呢”
清挽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抬眸去看俞瑶,底气不足地问
“所以,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能原谅我吗,我带你回清丰山,我们把不愉快的事都忘掉,我们重新开始”
清挽说到后面有些着急,看向俞瑶,像一个等待吃糖的孩子一样期待
说来,也希望故事可以逆转,天真的想在最后搏一搏。,希望能看到转机,这是最后的最后
可到头来,也只能化作徒劳,与那爱一起散在风里消失不见
俞瑶听完那嘴角的冷笑,边越来越放肆,她斜着眼看清挽,似乎练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給他的模样
俞瑶什么话也没有说,她只是抬起步子,与清挽擦肩而过,顺手将前台的就一饮而下,将那酒杯摔的稀碎
在杯子落在地上那一刻,杯中残余的酒却未撒在地上,它们在空中盘旋了一阵,打了一个旋后化成一个半透明的珠子飞入俞瑶体内
感受到身子异样的俞瑶,迷茫的转过头看了一眼,她看到丰满长街,,看到人来人往,看到这众生芸芸百种模样,却没有看到清挽站在她身后,双手遮面,泣不成声
俞瑶迷茫的看向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芸梓,嘲讽道
“他的修为已经能耐到来无影去无踪了吗”
芸梓看了看旁边抽泣的清挽,对这个问题表示疑惑
可能是这位老友睡了太久瞎了眼,那美人清挽不就在屋子里,而且还像是个神经病一样的神色涣散的看着前方,没有个聚焦,然后哭的撕心裂肺
不一会,内丹全部归体的俞瑶迎风一笑,上前拥抱了老友,之后便提着裙摆移步走了
水享舔了舔分红的手指,见俞瑶出去以为她要去什么地方潇洒,玲起钱袋跟了过去,谁知还没跟上,俞瑶就停了下来,转身对水享温柔地笑
水享一愣
“你干嘛这个表情,像只发情的母猫”
俞瑶白了一眼
“都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猫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东西”
俞瑶这么一说,水享真的动了动嘴,然后从嘴里吐出一根没剔干净的鸡骨头,她刚刚再啃凤爪
清挽见水享跑出来便也跟过来,听到水享说起温柔两字,清挽身子一僵,睁着一双泪目看向车水马龙的街道
山江城人来人往,可清挽就是看不见俞瑶,扯了扯嘴角,笑得凄凉,对着眼前空旷无人的景色说了一声
“俞瑶,今日就要离别,日后莫要找我,趁早忘了拿清丰山上名为清挽的仙人,日后千万年来每日一个人的你,保重啊”
说着清挽转过身,风灌进他的衣袍,扬在空中落在俞瑶脚下
是一抹青,走过八千年的岁月,终于落在了女孩脚下,像是卑微的一捧沙
俞瑶看见着衣服就纳闷,仰头看了看,加你空中连飞鸟都不见更加郁闷
俞瑶弯下腰去捡,看见衣领上“俞瑶”的字样就无故停下了手
大概是清挽吧
“这山江城人杰地灵的干嘛不多留两天,要是你不想见清挽,我戳瞎你的眼便是了”
“臭丫头,活腻了是吧”
俞瑶踏过青袍,上前揪住水享的耳朵
水享疼得直喊诶呦
“不讲理的婆娘,快走快走,老子可不稀罕你”
俞瑶笑了笑,将赢来的银子丢过去,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俞瑶又回来了,拾起衣袍,仔细拍了拍上面的灰和自己的脚印
她把袍子交给水享
俞瑶没让水享把袍子还给清挽,更没交代什么,然后便转身,走得潇洒而决绝
这地方,在也不要回来
那人,最好再也不见
水享把袍子还给清挽,清挽张了张嘴,哽咽了半响后问
“离开的时候,她给你说了什么”
水享摇了摇头,半晌后突然顿悟地啊了一声,对着一脸期待的清挽自豪地说“都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猫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东西,俞瑶就这么夸我的”
白安拉着水享连忙回到铺子,让她不去打扰清挽
白安回到铺子看见前台仅剩不多的银子,咬着牙说
“我要和你分家”
水享睁着一双大眼睛十分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抱住白安的腰,贴近他的怀里
“好哇好哇,我不贪心,东西都给你”
“那你呢”
白安惊讶水享如此大方
水享把桂圆核吐出来,恬不知耻地说
“然后你给我”
“呵呵!”
水享将俞瑶给的银子放进自己的钱库,才发现早已装不下了,白安往眼放去,沉这脸沉默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