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拥着自己的阿璀,已经不再是幼年时自己一只手便能抱在怀里的温温软软的小丫头,而她的头轻轻靠着自己的肩膀,却俨然还是当年怀里的小丫头靠着自己肩膀睡着时一般无二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睛,有一滴泪落下,僵在空中的手终于在她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他哑着嗓子,“阿兄知道。”
阿璀放开抱着他的手,突然笑道:“虽没听见阿兄说什么,但我知道,阿兄是明白的。”
她故意没去看晏琛的神色,故意没去看他拭去眼角水泽的动作,只低头又取了笔,在另一素扇面上另写了两个字。
写完后将扇子递给晏琛看,上以汉隶书“白泽”二字。
“何意?”晏琛问。
“王者有德,神兽出于世。”晏璀笑道,“这个给崔家兄长如何?”
黄帝巡于东海,白泽出,能言语,达知万物之精,以戒于民,为除灾害,贤君德及幽遐则出。
白泽是上古瑞兽,能言语,通万物,知鬼神。
唯王者有德才会出现,能辟除人间一切邪气。
阿璀这是以白泽赞崔寄这个贤臣良相,也顺便赞一赞她家阿兄这个明德帝王。
“你这马屁倒是拍得好。”晏琛将那扇子拿起来看了看,又取了自己的私章盖上,“该让那些人学学你这拍马屁的功力。”
“可阿兄不见得是爱听这些话的。”阿璀语气带笑,言辞却略有些严肃,“祖父曾说,若将巧言入耳,则将失公谨明辨之能也;若将令色入眼,则将失清正自持之心也。我知阿兄清醒自持,若是旁人这般说来,阿兄听着未必觉得入耳。但我亦望阿兄以明君之言行自处,而勿以明君之声名自居。”
阿璀受教于关先生,心中自有气节大义,所说的也是寻常女子难有的深度,便是这短短时日接触下来,晏琛也觉得自己许多方面未必比得上她。
这样的阿璀,晏琛自然是觉得骄傲而庆幸的,“关先生与阿璀之言,实乃良言,阿兄怎敢不时时记于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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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琛来看了阿璀,还未待多留,便有宫人来报卫国公与理国公已经在甘露殿外候着了,晏琛便只得又往外面去了。
阿璀到底还是被几个宫人劝说着出去走走。
她也没旁的地方好走动,便往偏殿后面去了。
她近来住的偏殿后有个人工的小池,叫做春晓池,春晓池是从明珠湖引来的水,里头养着十来尾锦鲤,半塘荷花翠盖擎天,但时节未到还未有花色。
阿璀前两日便借着这极好的地方,架起了自己的水车,水车是内府局根据自己的图纸按着比例制作的略缩小的版本。
只是内府局做了两个式样的送过来,试验之后效果却不如她设想,只是各个细节对过,却又瞧不出来哪里有了问题。
阿璀蹲在小池旁树荫下,低头看铺在地上的图纸,偶尔又抬头瞧瞧岸边的小水车,忽然道,“替我去内府局要些木料来。”
“贵主现在就要?”守在一旁的金樱子道,“今日端阳宫宴,想必内府局也忙着呢,况且一会儿要开宴了,便是这会儿让人送来,贵主也是一时用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