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豁然而起,面容均是惊疑不定。
“皇上有诏书?”江充望向韩侯,“你比我受皇帝宠信还要多一些,皇上久居甘泉宫,这个时候突然宣布有诏书来,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啊!”韩侯那白皙的脸上充满了惊慌,这让他的脸越发的白了,“皇帝年迈,姜桂之性,老而弥辛。他就是突发奇想,云中一道诏书来,也是有可能的啊!”
“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是想要我们放弃追查巫蛊的案子?”
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江充突然暴起,焦躁不安地在都尉寺中走来走去。
“不可能了!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是骑虎难下!”
他平素良好的风度此刻俱无,伸出手来抓住韩侯的衣领。距离是如此之近,韩侯甚至能够看到江充眼中的血丝。
“我们花了多少的心血,做了多少的手脚,皇上这才相信是太子行此恶毒魇镇之事。如果这个时候放弃了,太子一党会不会放过我们,到那个时候,皇上又会怎么看我们?”
韩侯被他完全摇傻了,下意识重复了一句,“会怎么看我们?”
“我不知道!”江充烦躁地将案上的书简一扫而空,顿时地面都被沉重的书简震了几震!
“我只知道,要是太子向皇帝哭诉自己的清白,到时候我的水衡都尉,你的按道侯,统统都会烟消云散!”
“到那个时候,咱们能在牢里相逢,已经是莫大的福气了!”
“那你准备怎么办?”韩侯听到自己的性命有可能不保,已经是慌了手脚。“你敢抗旨不遵么?”
这下江充也垂头丧气了,“我乃朝廷命官,自然是不敢的。”
“那就我来!”也许是之前的猜测太过惊悚,以至于把侯爷惊骇的短时间慌了手脚,现在的他定了定神,已是下定了决心。
此刻他白皙的脸上五官扭曲,竟然显得比江充更加狰狞。
“就算真的有太子清白的旨意,我们也要咬死这是假的。我有爵位,违抗上意,大不了就把爵位罚没。但是要是太子翻身得势,咱俩可就得身死族灭了!”
“好好好!韩侯你这个方法好!”看到同伴如此坚定,江充似乎也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我立刻把那几个负责发掘太子宫中物品的巫师招来,咱们这次就当着使者的面,把太子的罪状做成铁证如山!”
外面的喊声又大了起来,似乎使者已经等待的不耐烦。
江充连忙催促自己的从人前去拖延一二,又赶忙召集那几个巫师,把从太子宫地下挖掘出的木人和其他证据,都整整齐齐地堆在都尉寺正堂的地面之上。
外面的使者手持着符节缓缓踱步进来了,所谓符节,是长约莫八尺的竹竿,顶端束着由牦牛尾制成的节旄,此刻正在随风飘扬。
江充等人一看符节正确无误,无不拜服于地,心中惴惴不安。
果不其然,使者开口了,“水衡都尉为何行动如此之缓,莫不是嫌我官小人微,轻怠这符节啊?”
江充只能唯唯而已。
使者傲慢地一声冷笑,“我就知道!轻慢符节,就是怠慢皇上!江都尉,你难道忘记当今天子对你的恩情了吗?”
江充只能俯地而拜,“天子恩情,充没齿难忘。”
使者继续冷笑,“你污蔑太子,离间天家亲情,阻隔天子与太子通信,证据确凿,江充,你的事发了!”
江充猛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使者!
他的心猛然往下沉,事情果然到了他和韩侯预计的最差的一步!
不要慌,他给自己暗地里打气,紧紧攥住的手掌,泛起了青筋。江充,你从那种肮脏低贱的地方爬了出来,费劲千辛万苦,来到了长安,搬倒了赵王父子,难道还想着回到原来的地方,重新过上那种猪狗不如的下贱生活么?
现在太子欲行巫蛊于圣上,你已经找出来确凿的证据,怎可因为使者的一句话,就乱了阵脚,正好,要趁着这个机会,当着使者的面,咬死太子的事才是!
一时间,天堂地狱,心念电转,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对于江充而言,却犹如度过了漫长的一生。
良久,江充涩声道,“微臣对圣上,忠心可表,日月可鉴。”
“至于离间天家感情,充以卑贱之躯,万死不敢行此事。”
他挪开身体,露出后面堆积如山的木人和丝帛。
“自天子日梦有木人数千,持杖欲击,并交代微臣查清楚事情原委以来,臣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怠惰之心,现已查明,致使陛下心神不宁者,太子也!”
“太子于宫中招募巫者,日夜诅咒,希冀陛下早日暴亡,自己便可以早日登基。”
“所赖陛下洪福齐天,乃真龙天子,太子的诅咒方才仅仅使得圣上圣体偶感不豫。”
“使者请看,这堆桐木人偶和丝帛文书,均是在太子宫中发掘出来的。尤其是丝帛文书,上面的大逆不道之言,恕臣不敢当众重复半句。”
“臣也请了专业的胡巫,所有的丝帛文书都经过他们的鉴别,太子的确欲行狂悖之事!”
“臣已经将所有的证据整理成文牍,正要上呈圣上御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