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为之。”
“既然已经决定起兵了,父亲这一回,不成功,毋宁死。”
“这已经是一场定胜负的梭哈局了。这种关头,如果有一个计策,能够提高己方的胜率,那就应该去做!”
“更不用说,这个计策,本身对任何人,都没有造成伤害!”
“是十足的上上之策啊!”
又是令人心悸的沉默。
良久,皇后幽幽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你敢发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心的,你压根没有想过杀你的爷爷?”
“抬起头来,认真地回答我。”
刘进抬头,直视皇后的眼睛。
“孙儿不知。”
“孙儿受了江充小人的巫蛊之术,记忆丧失大半,天子对小时候的我所行种种,都已忘却了。”
“孙儿只记得江充等人想要谋害我父亲性命,只记得我父亲派出的使臣,几次三番被拒在甘泉宫门外,只记得父亲去恳求江充放我全家一马,却被这个无耻小人无情嘲笑。”
“孙儿只记得,天子信赖爱重江充苏文,远胜我们这些儿孙辈!”
刘进的声音猛然大了起来,他的内心,随着刚才的几句倾诉,逐渐填充起了初来乍到的慌乱和茫然,历史书上巫蛊之祸导致的无限惨状,以及江充临死前那句“天子何尝在乎百姓死活,所虑者,唯恐其不能长生,所欲之事行不速耳”……
他觉得有一股愤懑之气溢满胸膛,促使他滔滔不绝地讲的更多:
“孙儿明白,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君有诤臣,不亡其国。天子如今行事昏悖,宠信小人,治下百姓徭役惨重,流离失所,这些,祖母您不都看在眼里吗?”
“孙儿本来只是想说一句,诈称天子已死,预防万一最后关头,有小人劫持天子,宣布我等反为叛徒,而功亏一篑,怎么就变成孙子想要爷爷死了呢?”
“不过这些年,爷爷宠信小人,恒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如此昏君,放在先秦,国人早就聚而逐之了,怎能容许夏桀,商纣继续作乱呢!”
“更何况,这些年天子也未尝关心过我们一家吧?父亲辛苦监国多年,宠信程度不如优伶出身的江充;您辛辛苦苦为他生儿育女,叔祖父,舅父辛辛苦苦为他征讨匈奴,到头来,他反倒宠幸李夫人!”
卫子夫愣住了。
刘进心里暗叫糟糕,其实他说卫子夫不受宠真的只是嘴上瞎猜,因为江充被烤死前的口供,让他记住了那几年,汉武帝独宠李夫人……
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年轻,一时激愤嘴上没有把门的啊!
卫子夫叹息,“你这孩子,性子也太过烈了一些,一激动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还好没有御史在侧,不然非告一个皇孙有失礼数,过分飞扬跋扈不可!”
刘进把脖子一梗,“不飞扬跋扈的,还是年轻人吗?”
“只要仗打赢了,我管他什么御史言官的唧唧歪歪!”
“有种他们去弹劾江充啊!有种他们去和敌军对砍啊!战又不敢战,与这些虫豸在一起,何时能成功呢?”
卫子夫不再叹息了,上上下下把刘进仔细打量了一遍,“真像啊。”
刘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像什么?”
卫子夫一把攥住他的手,“你随我来。”
穿过前殿到了后殿,这里装饰的却是很素净,和前殿的豪华风格完全不搭,反倒更像是一间静室。
卫子夫径直把他拉到了一副画像面前。画像上,一名年轻的武将,全副武装,正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刘进。
卫子夫温言,“还记的他吗?”
刘进瞥了一眼画像旁边的落款,上面的隶书并不难辨认,至少“骠骑将军大司马冠军侯霍公去病”这几个字,他是能读懂的。
他的神情也肃穆起来了,“这是……表叔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