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七年(公元一八四年)正月初十。
一阵急促的马蹄敲在新的年头。
马上是一个鬒髯汉,头上扎着一方青巾,腰间挂的环首刀随着身体的起伏也不断拍在马鞍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他却是不顾,只是蜷缩着身体,尽可能的贴紧马背,眼睛直直注视前方,在这崎岖的山道上可不敢有丝毫大意,尽管他精于骑术。
终于,又转过两道弯,便能隐约看见一座背山面水的小城,城楼上竖着一面大旗,待近些便能看见绣着一柄金色的镰刀,旁边有“乞活军”三个大字。
到这时,这鬒髯汉才稍稍舒展了一下身体,吐出一浊气:“可算到了!”
“王大兄,大兄说你今日应是会回来,让我在此专程等候,让你回来后就立马去见他。”
城门处一个十五六十岁的少年见来骑,赶紧大声喊道。
鬒髯汉正是王斗,新岁刚过了正旦,便又被陈烈派往周边打探消息,收集情报,今日刚回。
“原来是阿武,让你久候了。”王斗滚下马背,迈着一双罗圈腿,和那少年一并往城门走去。
“阿武,青骢现在要你亲近了么?”
这一问,勾起了张武兴头:“王大兄你还别说,现在我都能骑它小跑了,还是你教我的主意好!”
王斗口中问的“青骢”,是一匹青白杂色的马。
是陈烈用李真换来的。
当时,王斗将李真擒回时,陈烈没有杀他,说留着有用,他当时还纳闷儿,膏粱子留有何用?
谁曾想陈烈直接让人给李氏家主送信,他到现在还记得,信上有一段是这样写的:
“闻乡人言李公常急公好义,乃县中高贤。今小子困顿,望公救济!需粮……”
然后直接将李真放了,让他带信回去。
当时众人碍于陈烈权威,嘴上没说什么,但是皆腹疑:“虎帅怕是失心疯了……那些吸人骨血还不吐骨的豪家是那么好相与的?”
可就在众人以为白放了那李家子的时候,那李氏还真就送来了粮、钱,甚至还有两匹马。
众人皆问其故,陈烈只说了一句:“李氏主是个聪明人。”
到现在王斗仍旧没搞明白为何乞活军都将他李家产业都占了,他还会白白送来?虽说是陈烈所要之物折半送来的。
搞不明白就不明白罢!
反正东西是切切实实的,他先前口中的青骢马就是其中一匹。
当时张武那少年儿,一见此马就喜爱极了,当场就央求陈烈就赐给他了。
王斗看着越发壮实的张武,心中直言“好运道”,虎帅对这少年儿的看重,全军上下,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然为何只有他称虎帅为“大兄”?
陈烈走哪里都带着。
亲厚若此!
不过,自己又何尝不是运道好?
本一亡命(虽然被陷害的)徒,在山中苟活,幸而遇虎帅,如今执掌骑卒,为全军耳目,位同屯将(乞活军目前除了陈烈,军职最高的就是屯将,也就是屯长。)。
他掌耳目事,也能了解到更多消息,现在山外面都愈发闹腾了。
大大小小山头的盗匪不说。
就说此番出去,随见结伙持棒拦道的,若不是他们一行仗着有刀弓,怕不是也要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