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拿杜桑给的金币,而是掏出一枚十苏、两枚一苏铜币。
“一条面包两苏,鸡蛋一苏一个,熏肉一磅九苏,一共是十三苏。”
小贩提醒道。
“面包两苏?”
没等李松然反应,科特太太就惊呼起来。
“石心市场的上好面包也只要一苏,哪怕小麦涨价,面包也只能是这个价!”
小贩接过李松然补上的一苏,转向科特太太,赔笑道:
“好心的太太,小麦价格只影响面包里的木屑含量,但面包总不能一半都是木屑吧?我这就是石心市场的面包,他们就卖两苏。”
“这!”
科特太太还想斥责,最终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松然苦笑着将早餐递给科特太太,恳请他给杜桑捎带上去,接着跨过一片可疑的液体,走向人行道。
他打算按照夏尔的惯例,去出版社工作。
出版社和公寓都在圣赫塞区,这里类似李松然穿越前的城中村,拥挤的城区由大量简陋的公寓和自建民居构成,租客大多是在弗拉芒市中心讨生活的外省人。
夏尔的邻居们,包括但不限于落魄的剧作家、三流私家侦探、预科大学生、小报记者、实习公证人和书记员。
他们同时拥有两个特征,一是悲观主义,二是没有炉灶的公寓,因此不得不在清晨下楼买早餐。
哪怕在连日攀升的物价态势之下,这条由摊贩组成的商业街依旧热火朝天。
李松然快步穿过熙攘的人群,避开清晨归来的宿醉酒鬼。
和行尸走肉般的租客不同,商贩们竭力展现满腔热情,每个人都在吆喝着什么:晨间占卜、野猪肉、杜松子酒、新鲜蛤蜊。
衣衫褴褛的孩子们抓住每一辆路过马车的车门,企图向里面的人讨钱。
李松然自知囊中羞涩,快步避开了孩童们,谁料差点迎面撞上两名并排行走的年轻人。
两人都穿着粗呢马裤和白色长袜,白衬衫从棕色亚麻背心中翻出领口,肩披暗红色短披风,戴着黑色三角帽。
李松然无意中与二人视线交汇,其中一人圆脸微微发红,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在对视的刹那,喉头动了动。
他很紧张。
另一人面色松弛,鹰钩鼻下噙着淡淡的笑意,眼神扫过街道,随后停下脚步,站在科特太太的公寓楼前,抬头向上望,说道:
“应该是这里了,五楼七号。”
嗯?
两人穿着红棕色羊毛长袜和短披风,这是学生的装束,但圣赫塞区并没有任何高等教育机构。
李松然疑心顿生,假装在馅饼摊前驻足,用眼角余光观察二人。
那名鹰钩鼻青年伸手在马甲的口袋中摸索着,掏出了一条小木棍和一枚淡黄色块状物体。
他们要做什么?
下一刻,青年用左手手指夹住黄块和木棍,向前延展,另一只手高高抬起,手掌伸直,两只手臂形成了一个直角。
空气陡然燥热起来,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李松然的鼻中。
他认出了这种特殊的腐臭味道,是硫磺!
同一时间,一道尖锐而高亢的声音,从青年口中爆发而出:
“来自无名智者的馈赠。”
“余烬表明那曾是火,敬畏惨白的灰。”
“为了逝去的造物曾一度于此徘徊。”
“火存在于光而后凝固毁灭!”
大量的语句瞬息脱口而出,几乎凝练成一个修长而复杂的单词,如嚎哭般扭曲,在李松然耳中却字字清晰。
青年握着硫磺的手,对准了公寓的上层,他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
“【佚名·火球术】!”
话音刚落,一道明亮的光束从青年的指尖闪现,射向所指之处。
光束撞击墙面,随着低沉的轰鸣声,绽放成一团火焰。
这个直径足有十米的橘红色烈焰球体,瞬间就将整块公寓的外墙融化,内部的家具陈设化作灰烬。
从寻找目标到爆炸,不过几十秒。
李松然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流着泪闭眼。
火球耀眼无比,仿佛一束盛大的节日礼花在眼前炸开,于视网膜上留下一块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