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开眼,两名青年已经转身朝李松然走来。
那名鹰钩鼻拍了拍李松然僵硬的肩膀,嘴角一咧,露出一侧洁白整齐的牙齿:
“落灰了。”
另一人的圆脸有些发白,走过时留下一股硫磺的气味。
李松然木然转过头去,目送二人。
为首的青年将三角帽扶正,穿过周遭四散尖叫的人群,同时高声大喊:
“《弗拉芒乡村报》记者乔里·桑切斯,死于诋毁公民议会,维护贵族特权!”
他顿了顿,像是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回头望向李松然,朝他眨了眨眼:
“公民,焰心学社向你致敬。”
李松然这才注意到,此人的短披风上绣着一个标记。
那是一丛明黄色火焰之上的断裂锁链。
二人快步走上街道,隐入人群。
十五分钟后。
木质横梁上仍有余烬,街道上稀稀拉拉地站着围观的人群。
“这回死了几个?”
公寓正下方,一名上身穿着全黑铜扣斗篷,下身是制式白色马裤和长靴的中年男人问道。
他脱下有着银色帽徽的软帽,露出花白的卷发,眯眼凝视仍未熄灭的火焰。
一名铜帽徽的下属禀报道:
“大多数人出去上班了,发现的尸体一共四具,至于其他的......不好统计。”
这名脸颊瘦削的年轻人抬起头,望着公寓楼上巨大的空洞,洞口覆盖至少五间房屋,中心部分在爆炸瞬间就已经化作飞灰。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念道:
“警长,现场有民众声称,凶手使用了大规模杀伤武器,疑似烈性炸药,且经过勘察,袭击目标极有可能是租住在五层的《弗拉芒乡村报》记者,乔里·桑切斯,此人当场失踪。”
“《乡村报》?该死,我还挺喜欢他们的笑话。”
被称为警长的中年男人耸了耸肩,轻车熟路一般说道:
“炸药?真有这么厉害的炸药,咱们的海军也不至于不堪一击,通知黄金教团派人来,我们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是他们的领域。”
“好的,那现场?”
“让他们收敛尸体,把余火灭了,你先跟我走,今早要处理的可不止这一起,为了面包涨价的事,厂区恐怕有人要煽动罢工。”
年轻警察点了点头,目光沉重,将笔记本塞进口袋。
忽然,他注意身侧不远处,一名青年定定站在大洞的正下方,于是轻咳一声道:
“喂,离远点,命比钱重要。”
李松然一怔,仿佛大梦初醒般,转过头来回答道:
“警官,我的室友还在公寓里。”
从大门落荒而逃的人群中,他并没有看见杜桑的身影,正要上去寻找时,警察已经将大门封锁。
“嗯?”
瘦削的年轻警察露出疑惑之色:“现在还没下来?”
他们是在呼唤多次,挨个敲过房门后,才拉上了警戒线。
“没有。”
李松然一边回答,一边从衣袖上掸下一块即将燃尽的纸片,用脚尖踩碎。
“呃,”年轻警察语气委婉:“你住几楼,要不去认一下?”
他朝路旁白布覆盖的四具尸体瞟了一眼。
“我住三楼,而且是在东侧。”李松然笃定道。
公寓楼分为东西两个单元,被“火球术”轰炸的,是西侧的四到六层,那里的租客夏尔一个都不认识。
想起“火球术”,李松然又是一阵恍惚。
这个世界有魔法?焰心学社又是什么,某个魔法组织吗?
两名青年使用硫磺和木棍,念诵咒语,摆出姿势,竟然就能用恐怖的光热融化房屋,堪比李松然认知中的燃烧弹。
“那你室友大概率没事,等我们走了,你就能上去找......”
没等警察说完,李松然就打断道:
“警官,我有案情要汇报。”
他觉得毕竟人命关天,自己有必要将那两名青年的行为告知执法人员。
“哦?”
警察挑了挑眉,瘦削的脸上显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掏出了纸笔。
“我目睹了行凶的全过程,有人释放了一团火球。”
李松然如实说道。
他忽然有些担心,自己的言语会不会被当成疯子。
然而年轻警察手中的铅笔并没有动,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
“不,你什么都没看见,没有什么火球,都是错觉。”
“嗯?”
李松然还想坚持,却看见警察的身后,公寓大门被用力推开,走出一个身影,头发凌乱,衬衫塞了半截在裤里。
“杜桑!”
他连忙呼唤自己的室友。
“他们走了吗?”
杜桑睡眼惺忪,打着哈欠。
然而,当他目光扫过警察黑色的斗篷时,身体猛地一僵。
杜桑瞬间清醒过来,疯狂给李松然使眼色。
可显然已经来不及,年轻警察转过头去,和杜桑目光对撞。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下一秒,杜桑头也不回,朝街道上冲刺而去。
“停下!”
青年警官扭头剜了李松然一眼,连忙朝杜桑追去。
中年警长注意到了异常,紧随其后。
李松然注视着三人的背影,沉默了片刻。
拥有夏尔记忆的他,深知杜桑虽然时常偏激,但绝对不会伤及无辜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