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悬,妖狼动。
血在流,摸黑的人儿遭了劫,送入狼口。
“教头,您先请。”
狼斥候谄媚的舔舐嘴角,将这过路行人剖腹剜心,剁碎其尸,那最嫩最精华的首级与心肝奉献教头,又留下四肢自食,跟着才将其余骨肉分给各妖。
片刻间只听得咀嚼吞咽之声,真似虎啖羊羔,霎时食尽。
“就是那破庙吧,内里只有一人,呵,真有胆量。”狼教头吃干抹净,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道“还是婴孩有嚼头,骨脆肉嫩,汁水横流,这风吹雨打后上了年纪的老百姓不行,太苦了。
待到收拾完这家伙,咱们就去镇上打打牙祭。”
说罢,它周身毛发一抖,便见浓烈的妖气喷出,沿着地面四处蔓延,让这月夜下的荒郊野岭也披上了一层薄纱。
妖气,像是混合妖怪体味和法力的灰色雾气。
其中散发着妖魔自身种类而产生的自然气味,有的还会有腐蚀性和致幻性,甚至时常被误传为瘴气。
随着狼教头运功施法,破庙周围便渐渐被这雾气充盈包裹,原本在院落里望月的赵玄郎顿时生出感应,眉头一皱“有妖气?”
吃过人的妖气便是浑浊晦暗,俗称浊气,在这自然之中便是格外的显眼突兀。
不知怎地,他没听到师傅的动静,但想着自己一人也能解决,正好试试新得的力量,便快步走出院落,来到庙外的雾中。
雾内森冷晦暗,几缕阴影乍现乍隐,带着摄人心魂的邪异。
而这雾中,更有着一种乱人心神,吸食人精气与体力的诡异力量。
“还是教头神通广大,大王传下的法诀,这就领悟,修成了妖雾,我等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望您项背啊!”
雾霭深处,狼斥候面现谄媚之色,使劲拍着马屁,狼护卫虽然不齿,心中鄙夷,面上却也默不作声,眼底满是艳羡与渴望。
御风起雾,驾云播雨,那可都是法术,要道行,要本事,更要有被传授的机缘!
“哼,不要废话,先把这小子给收拾了再说!”狼教头冷哼一声,左右各一巴掌将两妖拍向前去试探,自己则隐于雾中,蓄势待发。
不远处,玄郎扫视周遭,无有所得,但体内赤潮却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对着东方摇了摇。
有此联系,他当即嘿了一声,金钟罩炼出的法力游走在身,扬起腰间斧子就抛掷了过去。
砰!
随着一声闷响,那里的稀薄雾气被丝丝缕缕的金霞撕开,显露出了两头狼妖的模样。
他们面面相觑,对被抓出来大感意外。
“正宗佛门的金钟罩?达摩老秃驴传下的功夫!”狼教头却是心中一凛,但嘴上仍旧是催促道“快上,试探出他的手段!”
官大一级压死妖,无可奈何之下,狼斥候与狼护卫只能壮着胆子瞪住玄郎道“那人儿,你好大胆!连黄家也敢动,出门在外都不打听打听他们背后是谁罩着!”
“惹了黑风山,这三百里地都没你的活路··等,等等,你在做什么?你··你你你还敢动手?!”
“废话真多。”赵玄郎不耐烦的打断他们唧唧歪歪,直接就动手。
顿见他运起金钟罩,浑身肌肉骤然吹气般膨胀起来,撑的上衣爆裂,大块大块如同黄金浇筑般的肌肉浮现,那粗壮的手臂才刚抄起铁棒,就已经打到了狼护卫的面前。
怎么会这么快?!
狼护卫一惊,这种横练的应该擅长力量而弱于速度才对,怎个这般快?
但他到底也是功夫在身,匆忙之际也能应对,急将双臂合在一起,举斧硬抗下被玄郎一棍子打中,他没有倒飞,而是如同桩子一般定在原地,双脚吭哧一下下陷了三寸之深,直接插进了泥土里,全身剧烈颤抖着,仿佛在承受某种巨大恐怖的压力。
砰!
玄郎根本不废话,一棍不行又是一棍,乒乒乓乓直接三棍抡破空气砸下去,打的狼护卫话都没说出来一句,直接全身七窍喷出血线,硬生生给砸的插进了泥土里,没了声息。
一旁的狼斥候看的头皮发麻,它的妖爷爷啊,竟然直接被硬生生蛮力给砸死了!
这还是人吗?莫不是哪家象精变的!
当年狮驼国大流亡,他们狼妖跟着灵虚子来了,难不成狮妖象妖也跟上了?
“愣着作甚,动手!你们不去拼命,我怎有一击制敌的机会?”在他呆立间,后方的狼教头却是一脚踹了过来,蹬的它窜到玄郎面前,只能吼一嗓子给自己壮胆,硬着头皮挥刀劈来。
铛!赵玄郎嗤笑,金钟罩护体,单手一抓就握住了劈来的大刀,五指一捏就掰断了刀尖,跟着足下一点扭腰发力,手中断刀便划过一条圆弧轨迹,噗的一声劈斩在了狼斥候的咽喉处,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暴毙当场。
总共交手不过电光火石间,太快太急,就落了个双宿双毙的下场。
“嘿,这俩不过惑你耳目,死不足惜,眼下你气力已穷,如何挡本教头袭杀!”
狼教头后发先至,抓住这出手的空档,打出致命一击。
交手之际,这等杀敌功成时最是志得意满,也最是放松,他已靠此方法斩杀了太多好手,自有把握。
嘭的一声,他眼疾手快,手中大刀狠狠劈向玄郎后脑,恶风扑面,妖雾藏身,要一击毙命!
铛!!
然而,那口森白大刀在劈中后脑前,却骇然发出金属交击声,有火光冲起,赤霞照亮雾气,衬狼教头面色一下变了。
玄郎没有回头,但在他的脑后,却有一团火焰涌起,组成了一条手臂,稳稳握住了这口大刀,让其不得寸进。
“广智,你听到了吗?”他漫不经心的扔开手中断刀,身后那火焰却逐渐放大,缓缓组成了一头狼僧模样,迎着狼教头惊疑不定的目光,他缓缓回眸,左半张脸逐渐与狼影重合,发出低沉之音“他说。
他也是,刀!狼!教!头!”
“这名号,凭你也配!”
冷斥之间,变故惊生。
就在玄郎回眸的一瞬间,那火焰狼影骤然与他重合相叠,迸发出狂猛的气浪。
“!!?”狼教头睁大眼睛,方才还‘待宰羔羊’般的人儿摇身一变,竟要做那守株待兔的猎人?
他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便被气浪冲击的连退九步,周身扩散的妖雾更是被一吹而散,重新露出了夜空与弯月。
“你··你是人是妖?!”
狼教头哪里见过这阵仗?核桃大的脑子还没转起来,便就看到玄郎整个身体如同吹气一般剧烈膨胀变大,皮肤泛黑,獠牙凸显,双耳拉的细长,面孔更向前凸出,簇簇毛发自体表冒出,更生出了一条尾巴,手中一口火光缭绕的长兵寸寸浮现。
只见得月下通明,风起云涌,枯叶卷山岗。
呼!
刹那之间,狼嚎惊天,红云蔽月,唢呐声起。
“昨夜禅院梦,今宵火龙吟!”
长吟叹天,火光之中,赫然出现了一位黑皮黄眼,白发僧袍的刀郎教头,手握赤潮,双刃起焰霞,正是昔日的广智!
真正的,刀郎教头。
“广智老祖?!”霎时间,方才还自信无比的狼教头此刻已然呆若木鸡,怎可能?
他看到了什么?
昔日火烧观音禅院,力抗灵虚子,身为黑风山刀郎教头的广智老祖死而复生了?!
不,不对,似乎是眼前的这个人,变成了老祖?
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为教头,我有喜有忧。”玄郎化身广智,目光幽幽,验证了心中猜想,他在心象世界内的经历并非虚假,是真真切切超度了昔日的广智。
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同寻常了,念及至此,他一挥赤潮,荡了个浑圆火环道“今夜红云遮天不见月,渡你往生。”
“不,不可能,广智老祖早在百年前,就被··就被?!”狼教头被诈的面色惨白,根本想不到抵挡,遭一刀劈中胸前,灾火焚身下叫声凄厉,在地上打着滚绕开了。
这火儿,非凡火,是乃灾火,烧身焚魂,消减法力,叫人痛不欲生。
得见此火,教头更是亡魂皆冒,昔日广智绝学便是于此,他便更笃定是老祖附身。
这一晃神,便叫玄郎捉住战机,一击追月破空而至,赤潮横刀掌心,左右带起两圈螺旋火蛇杀来,正中敌身。
只见噗通一声,狼教头单膝跪地,低头呕出一大口血水,那血水一落在草地上,马上便将青草腐蚀得冒出黑烟,还伴随着高温,周遭草木迅速被烧焦枯黑,化为灰烬。
“老祖饶命,老祖饶命啊!”
被打的头昏脑胀,狼教头思绪混乱,只记得讨饶,连来的目的也抛却九霄云外,一个劲的后退,不敢出手。
不曾废话,玄郎执了赤潮,拽开步,迎将上去,当头又是一刀,偃月急追,自空中急斩而下,将狼教头劈的倒飞出去,满面是血,哪里敢停留?
“广智实力,与之云泥之别。”玄郎心中有感,这新教头水准不行,但若非自己入心中得了机缘,恐怕也是一场恶斗。
一饮一啄,妙不可言。
那狼教头心神被夺,又腿软手酸,正慌不择路,被玄郎几番封堵,迫不得已之下,急回头一个诈停,旋即抡刀扑来,这玄郎赤潮举手迎敌。
乒乒乓乓,山坡下人妖相持,他两个斗了有十合,只见那教头气力不济,被玄郎横刀架爪,一斧劈胸砍倒,霎时间血流满地。
“慈悲,慈悲,又是一桩功德。”
超度狼教头,玄郎已在火光中返了人身,面容慈祥,诵念金刚经,便见狼妖灵蕴之间飞出一条又一条的亡魂怨灵,男女老少兼具,一眼望去何止上百之数,可见其在附近一代为非作歹多年,罪业深重。
“法师慈悲!”众亡魂眼含血泪,虚幻的身躯对着赵玄郎拜了又拜,便在淡淡的金光中飘散而去,消失不见,似是真的去了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