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悻悻然地吐了口唾沫:“对王上倒是都一样,咱们呢?白跑了半宿,手边的鸭子都能让鳄鱼叼走,不治罪就算走运了。收队吧!”
也许只有月亮曾听到河边茅草窝棚里的低唤、哭泣、痴笑,看到那个疯女人把金光闪闪的耳环戴在枯瘦的手腕上,带着当年大美人的娉婷和骄傲走出来。无人在意她为何深夜游荡在芦苇丛中,又为何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第二天,祭司破天荒地叫苏蒂到屋内听课,可她心里乱乱的,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只要外面传来风掠树枝或者虫鸣鸟叫的声响,她都觉得是有什么在窗外窥探。
怕什么来什么。一阵急促的车马声从外传来,在神庙门口停下。一队士兵列队跑步进入,把孩子们吓得抱成一团。带队的将官亮出飞鹰标志,彬彬有礼地对祭司道:
“奉上峰之命,调查此处神庙供奉的圣鳄杀人案件,请大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圣鳄杀人了?”
“大人应该认得这副锁链吧?”对方拿出一串沾着水草和淤泥的铜链,丁零当啷地抛在祭司面前,铜链当中有一个断裂的环节。祭司一眼认出,那是他拴住巨鳄的锁链。
“大人不必紧张,死者只是一个贱奴。只是上头担心,圣兽噬人,恐怕不是吉兆,才召大人问话的。”
苏蒂原本藏在孩子堆里,偷偷地往外瞄,只见来人拿出锁链,以为他们要把祭司铐走,急得冲出来,张开双臂拦在祭司身前,尖声问:
“你们要干什么?!”
“苏蒂……”
那将官脸色一沉,厉声说:“就是她!这丫头窝藏逃犯,把她带回去!”
不对,他怎么知道这回事,除非是昨晚那个神秘人再次出手……
未容祭司细想,那人已伸手抓向苏蒂,却不是抓她的胳膊,而是抓向她的后颈。
祭司一把将苏蒂拉到身后,一拳格住那人,喝问:“你有什么证据?”
“有人告发,我们只负责拿人,证据你问门殿要!”那将官轻蔑地抬起下巴。
门殿是什么去处,祭司再清楚不过了,进了门殿,没人能保证活着从那儿出来。那将官一边回答,斜身摆脱祭司,伸手又向苏蒂抓去,祭司只得一拳打在他的手肘上,才把苏蒂夺下来,紧紧护在怀里。
“你竟敢抗官!给我拿下!”那将官怒道,士兵们听命,纷纷拔剑围了上来。
再纠缠就走不了了。祭司挟起苏蒂,侧身挤过包围圈的缝隙,朝门外冲去。
那将官冷笑一声,将一截青铜链飞踢过去,不偏不倚绕住了祭司的脚,祭司一个趔趄,那些士兵们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哪会放过这么大的破绽,不等他站稳,七八把短剑就架上了他的脖颈。
“大人紧张什么呢?”那将官负手冷笑道,“这黄毛丫头懂得什么,必是受人教唆,我们不会为难她的,只不过是要查明幕后主使是谁——难不成,就是大人吗?”
祭司察觉到阴谋的藤蔓正在缠成一张大网。他游目四顾,确定屋内除了对峙双方已无他人,那些吓坏了的男孩们早就从后门偷偷溜走了。
他垂下眼睛,微笑着说:“你说得对,我就是那个幕后主使。想知道我把努比亚质子藏到哪里去了吗?——那你就不能杀了我!”
话音未落,寒光出鞘。只听见叮叮当当,周围士兵的刀剑被尽数削断,四处迸飞。祭司仗剑直指那个将官的咽喉,喝令:“让开!”
他手中的锋刃闪烁着银白色的光泽,迥异于普通青铜剑的亚金色。那是埃及尚无法炼成的神铁,若非赫梯国作为国礼相赠,就是用极其罕见的天然陨铁打造。他持剑那一派气度更是凛然生威,官兵们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祭司握着剑,带着苏蒂,步步退出包围圈,对那将官冷笑道:“告诉你背后的主子,想从我手下讨到便宜,还得再换个人来!”
他把苏蒂抱上官兵们停在神庙门口的其中一辆战车,自己也跃上去,挥缰策马,绝尘而去。
那将官方才如梦初醒,怒道:“还不快追?!”
士兵们纷纷跳上战车穷追不舍,奈何祭司的车上载着一个小孩,比他们载着两三个大男人的战车轻快得多,眼见距离越拉越远。
那将官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两匹辕马听到熟悉的呼唤,立刻竖起耳朵,扬首长嘶。
村口跨过水渠的小木桥就在眼前。祭司连连催马,但两匹马还是明显放慢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