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叶塔蒙既然摆出了这么明确的嫌弃态度,接下来的日子,苏蒂在乐女团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教习们不知是认定她资质太差,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把她当空气。而那几个抱团的女孩子,对她的欺负从口头上升到肢体。在她练下腰时装作不经意撞到她身上啦,在她的杯子里放辣蓼草把她辣得直咳嗽啦……
一天,她刚坐下准备练琴就惊叫一声跳起来。原来垫子上不知被谁放了几颗带硬刺的蒺藜子。
女孩们爆发出一片咯咯笑声。
苏蒂涨红了脸,拂去蒺藜子又坐下来,谁料屁股好像被针扎了一下,伸手一摸,原来还有一颗蒺藜子钩在她的裙子上。
“嘻嘻嘻,乡下呆鹅屁股长刺啦!”在一片嘲笑中,苏蒂清楚地听到佩海雅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她捏着那颗蒺藜子,慢慢地坐下来,感觉到手掌肌肉紧绷,青筋暴起,心中盘桓多时的念头蹭地燃烧起来。她一直压抑着那个念头,只怕那会带来什么承担不起的后果。但现在,骨子里某种胆大妄为、不计后果的血液沸腾喷发,她什么也不管了。
柔韧的羊肠弦摩擦着她蜷缩的指尖。绍席斯曾调侃她拨弦如拉弓。但是——
为什么这张弯如新月的竖琴不可以成为一张弓?
她还记得,茉莉河谷的奈哈叔是怎么用弹弓打鸟的。奈哈叔看她特别羡慕,还专门教过她。
“啪”地一声,佩海雅尚未结束的笑声转化为一声尖叫。那颗蒺藜子被苏蒂用琴弦激射而出,正中她轻纱百褶蝴蝶袖下裸露的胳膊,尖刺深深扎进肉里。女孩们都吓呆了。
“这只是个警告,下次再惹我,我废了你的眼睛!”苏蒂一字一句地说,“你见过乡下呆鹅啄瞎小孩眼睛吗?我见过。”
佩海雅哆哆嗦嗦地把蒺藜子拔了出来,看到尖刺上带着鲜血,哭着跑走了。苏蒂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弹琴。
再也没人敢笑话她走调的琴声。
这一片寂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痛快。为了这种痛快,她愿意拿自己的前程去换。
可惜这种寂静她没法享受太久。佩海雅很快就叫来教习处罚她,哭哭啼啼地要在她脸上扎几个疤报复。苏蒂争辩:“是她先欺负我的!”
“你有什么证据说她欺负你?”塔梅芙质问。
苏蒂无话可答。直觉明明告诉她就是佩海雅,可她拿不出证据。一个差生惹了优等生,在三千年前也没有好下场,况且塔梅芙又是教习里最偏心的一个。她先是喝令她去禁闭室,然后叫来其他教习,讨论对她的处理决定。
苏蒂在禁闭室干坐了一整天,终于得知对自己的处理结果:在月考前,禁止她再来学校了。
这意味着她大概率通不过下次月考,要被遣返回去了。
第二天,苏蒂破天荒能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也没有学校可去。她不想把这么糟糕的事告诉茜塔阿妈,就假装出门上学,其实只是沿着花岗岩石板路一个人闷闷地走着,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抬头望望,可以看到远处高崖危耸的比龙门,在晴朗碧空下烁如黄金。神道两旁神殿夹峙,里面传来悠长的诵经声。长廊下祭司们虔诚地执礼如仪,对她视若不见。只有蹲坐在神殿平顶上接受朝阳光芒的圣狒狒转头注视着她,甩了甩尾巴。
她信步乱转,穿过一道小石门,面前豁然开朗,广场上嵌着一方碧玉池塘,长四五百步,宽两三百步,垒石为岸,南北两侧有台阶通往水面,水质澄清凛冽,石岸洁净如拭,没有池塘常见的游鱼和水苔。岸上趴着一只圣甲虫石雕,对着池塘,面朝东方。四角种着椰枣树,风像拨弄琴弦一样拨动着树叶,发出令人心神宁静的沙沙声,鸟鸣声从远处传来。
她沿着台阶拾级而下,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殿下留步。”
原来是她的侍卫长提伊。
“你跟着我干什么?”
“这是我的职责。”提伊二十出头年纪,人高马大,沉默寡言,深褐色的眼睛时常带着一种过分的严肃气氛,走下来侍立在她身后,“我猜殿下大概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就让别人不用跟来了。”
“那你就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了,干嘛又钻出来?”苏蒂负气地说。想到自己无论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她感觉糟透了。
“这里是圣湖。只有主座祭司以上品级才可以下水沐浴净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