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逑抬手让梁上等一下,趴到门边听了听,没什么动静,这才出门。他在外面转了一圈,罗府一个人都没有。他甚至没有听见鸟叫。他回到老房里,梁上站在门边抱着胳膊,对他怒目而视。
罗逑冷声道:“一直装成别人你不累吗?”径自走到地窖前。
“梁上”一愣,没一会,似乎是明白了罗逑应该是记忆复原,猜到这个时候梁上已经不在了。也不再多说,只是跟着他。
见他要开地窖门,心知已经拦他不住,抓住他胳膊道:“别后悔。”罗逑道:“后什么悔,我找的就是这个。”边说边一把掀开地窖门。
地窖里冲出一股气流,罗逑遮住口鼻,沿着修好的石阶一阶一阶地往下走。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气流冲了一会儿自行散去,罗逑来到石阶底部。伸手挥散眼前的黑雾,向着一个豆大的灯光走去。灯光慢慢变大,他走到够近的时候,细细打量着眼前的灯光,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突然反应过来,这是一只眼睛。
他吓了一跳,后退一步,正抵上一堵墙。他适应了黑暗,根据轮廓,判断眼前是一个人。那人喃喃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但却越听越心惊。
这声音太熟悉了。
他小心翼翼地抚上对面人的脸庞,拨开那人的头发,把他另一只眼睛也露出来。他试探道:“...梁上?”
那眨了一下,双眼向他看去。
罗逑撤回手,那人的另一只眼睛重回黑暗。那双眼似乎能在黑暗里看清东西,跟着罗逑的手一起向下滑去,就像在贪恋它的温度。
这个地方真的很黑,罗逑只能看见一个似有似无的轮廓。他觉得对面那人的双手似乎举着,因该是被什么吊着。摸索着探去,正模到一个赤条条的胳膊。胳膊上起起伏伏十分不平,大概是些疤痕。他摸到关节处,是一道新开的口子,他和那人同时一缩手。
他最开始太过紧张没注意到,现在才发现空气里有股血腥味。他手里没有火折子,看不清周围的状况,踮起脚向上找,果然摸到了一副锁拷。他抓住那人的手腕晃了晃,没有声响,似乎还是之前那种梁上身上的的锁链。
他找遍全身,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但就是能用,他也没学过溜门撬锁的那一套。正愁着,忽觉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侧过身,摸索着捡起,觉得形状上似乎是一把钥匙。试了试脚镣,竟然真的能打开。心中念着万幸,先把另一只脚上的镣铐打开,再把两只手上的都打开。那人整个都是软的,像没骨头一样,要不是那只还露着的眼,罗逑都不知道上哪去扶他。
一背起来,罗逑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二十一岁的身量。饶是如此,也挪动得有些吃力。
他在这里呆的时间有些久,几乎就快适应了,如果不是记得自己还在梦里,他几乎辨不出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身上背着的人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柳生。但他希望不是。他是想见到柳生,但无论梦里梦外他都不希望见到柳生这副样子。
他背着背上的人,在一片黑暗里摸索着前进。背上的人的呼吸时不时地撒进脖子里,在这样的安静中,他甚至觉得自己能听见背上人的心跳。
他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见了一点光线。加快步子走上前去,想早点重见天日。却怎么也走不到头。他实在累的不行,停下来,背上的人却开口道:“别停,继续走。”
罗逑一听他说话了,问道:“你是谁?梁上?柳生?”见他不说话了,无奈一笑,自顾自道:“我们走了这么久了,但还是没走到头。那束光是在耍我吗?”背上的人似乎笑了一下,有气无力道:“那它可真聪明。”
罗逑不管背上人的阴阳怪气,道:“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的?看着你好像知道怎么出去。还有那个钥匙,为什么会在那里,不怕你跑了吗?”
背上的人似乎十分无奈,道:“问点别的。”
罗逑道:“那我能问什么?你年方几何?家住哪里?爱吃什么?害没害过人?”背上的人一阵沉默,随后道:“我爱吃红豆糕。就要害死你了。”
罗逑再次停下道:“不对呀,这么长时间,就算逛完长安也够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背上的人终于忍不住道:“笨死你算了。回头看看我。”
罗逑回头,背上空无一物。
那他一直“背着”什么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