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起腰,四处查看,叫着梁上,过一会又叫柳生,但没人应答。之前的那一点光也不见了。
四周是绝对的黑,很安静。罗逑听说如果在绝对安静的情况下,人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强迫自己冷静,坐下来仔细想着。
他确实把人背上了,但现在人不见了。就好像自己回头的那一刻,那人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虽然看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很熟悉柳生的声音,他听见柳生的声音,几乎觉得那就是柳生。
对呀,是柳生的声音,不是梁上的。那刚才真的是柳生在跟他说话?
自从他回头,就听不见柳生的声音了。但也可以说,自从他不“背着”那“人”,他就听不见柳生的声音了。
虽然略微离谱,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他现在的困境了。回忆一下自己背上那人时候的感觉,俯下身,把手空放在背后,做出背了一个人的样子,迈腿往前走。
几乎是同时,他觉得背上一重。
背后传来声音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过你也注意了吧,那里能根据你的想法让五感产生反应。但能跟你说话我倒确实没想到。”
罗逑身上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往外冒,完全不敢停下脚步。努力只想之前看见的光,使自己保持镇定。道:“你在哪?”
柳生道:“在你这,来拿东西。”
罗逑想了一会,才记起他是回去取回红珠,继续道:“就像你找得着一样。”
柳生道:“找得着。你枕头底下。你以前有什么不都藏枕头底下吗?”
罗逑顿时生出一种想扶额的感觉。正想着,额头真的有了一种被扶住的感觉。连忙清空自己的脑袋。柳生道:“你怎么不说话?对了,别乱想啊,当心...”
罗逑急忙道:“停停停!你行行好快闭嘴吧。”无声一会儿,发现受不了,又道:“说...说点别的。给我读书也行。”
柳生道:“不读。”随后道:“等着,我去找你。”
罗逑道:“你有把握吗?别把自己也关进来了,那可就真没法出去了。”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罗逑连着叫了柳生几次,没有动静,心道:天,不会也绊在哪里了吧。开始默默祈祷万事大吉。突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罗逑不敢动弹。
那人道:“别慌,是我。”又道:“走了。”
罗逑眨个眼的功夫,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了。他坐在床上,柳生站在他旁边,往他手上戴一个铁做的手镯。
戴好了手镯,柳生下意识看他。他抱住柳生,长这么大头一次赖道:“等会等会,再抱一会儿。”
罗逑抱着柳生,慢慢冷静下来。
许多人可能都有过这种感觉,高度紧张过后,一旦放松下来许多疑问会自己涌现。罗逑此刻也是。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柳生的态度。
很明显,他会恢复记忆在柳生的预料之内,也就是说,对于他的记忆,柳生并没有那么在意。那之前为什么要修改他的记忆?
柳生之前给他灵石是为了让他恢复记忆的时候能轻松一些。虽然柳生给的容易,但他并不认为灵石对柳生来讲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柳生临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灵石。如果柳生是故意的,那是什么目的呢?而且但柳生作为梁上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察觉到灵石的存在,那灵石是什么时候到柳生手里的呢?
第二,当初“梁上”消散说的那句“这样也挺好”。他都没了还好什么好?庆祝自己英年早逝?
第三,自然是那些梦啊,幻境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想不明白呢?一块破石头,还真能上天入地、出入梦境?
罗逑长大了,长成了个实在人,抱着柳生,把自己的疑问一股脑地全说了。
柳生推开他,坐在床边道:“有些事情,就算我说,只要你还是你,就不可能明白。”罗逑道:“那你说啊,说了才知道我能不能明白啊。”
柳生不语。渐渐换下脸上的沉闷,替他理了理碎发,道:“你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枕头下的东西的吗?”
罗逑一脸疑惑地瞅着他。
柳生笑着说:“你坐着,睁眼跟我说话,我一问你就招了。”
罗逑后知后觉,顿时想到一种可可能。
是不是柳生把他扔进那个黑漆漆的地方的?
看柳生一脸的高深莫测,他越发觉得自己被耍了。对啊,灵石怎么说都是柳生的东西,了解的怎么也比他这个愣头青多,难保就没有所谓“逼供”的方法。
柳生见他神情有所变化,收起笑脸,站起身走到桌前倒茶:“我说了,你得等。等时候一到,什么都清楚了。到那时候你会发现,现在纠结的事情根本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重要。你什么都不管反而能让事情变得容易一些。”
说完觉得茶差不多可以入口了,抿了一口,道:“就像这茶一养,外人不会喝,根本就不在意它是怎么点出来的。寿生,你就是这茶的外人,牛饮解渴就可以了,为什么非得管那么多呢?”
罗逑一时无话。并不是他觉得柳生对,而是看出柳生不太对。
虽然不是很明显,可能柳生本人都没有察觉,但确实就是生气了。
这么长时间,他还是头一次见柳生生气。
他知道,无论他有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不知道深浅就敢涉险,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确实不应该。
试想一下。柳生不知道什么原因回来,一进门就看见他两眼无神地坐在床上,自言自语。之后跟他乱侃的时候,虽然听着没什么,但想必已经很紧张了。一找到把他弄出那个黑雾的办法就立即去救他。
虽然柳生总是说走就走,就好像他怎么样无关紧要,但他隐隐感觉,对柳生而言,他的分量也许更重一些。
但由此可见,柳生虽然知道那个黑雾,但没有他想的知道那么多,不然不会是现在的样子。
不过他觉得,就算柳生的嘴是个蚌壳,他使使劲,未必不能撬出点什么。
他是信柳生的,但他不信他自己,让他乖乖等着柳生说的“时候”到,好像不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