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下,一个老头拉着一辆羊车从县城方向赶来,车上躺着一名重伤累累的少年。
那老头瞧见此处有客栈,便拉着羊车赶到客栈门外,停了下来。
“店家,小老儿走了一路,不知可否讨碗水喝?”
老头说话声音刚落,妇人却是认出来这二人一羊正是早些时分在集市遇见的那老汉和孙儿,便来到李瑾身侧,耳语一番。
李瑾听罢,动了恻隐之心,连忙起身将老头迎进屋内,沏了一碗散茶招待起来。
羊车上躺着的路明非也想挣扎着爬起来,他已经认出妇人正是早间给自己铜子的众人中的一员。
一路上他都想寻找机会,伺机向路人求救,奈何这王德有一路上看的紧,让他接连几次尝试都无功而返。
谁料那王德有虽然一直在与李瑾喝茶闲谈,但却时刻注意着路明非这边的动静,眼见他这边不太安分,妇人已经起疑。
连忙起身先妇人一步,回到羊车旁,假意查看,实则一记老拳打中路明非的伤口。
从和平年代长大,生活宁静平和的路明非哪里受过如此痛楚,一时间疼的眼泪都要流了下来。
“安静点,不然有你好看!”王德有俯身微声说道,神情冷酷。
路明非权将他的话当做了耳旁风,继续挣扎着爬起,咿呀咿呀的叫唤了起来。
闻听门外两人的响动,李瑾忍不住站起身,踱步走来,问道。
“老丈,怎么了,可是你孙儿出了什么事?”
王德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路明非按了回去,却是没想到不过十五六岁少年的身子竟蕴含着这么大的力量,他忙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回身说道。
“只是躺的久了,想起身缓缓筋骨。”
“还不知店家这里可有空房?县城里的郎中说我这小孙儿的伤还是要静养为上,承蒙市集的诸位善人施舍,小老儿这里除去为孙儿看病,还有些余钱住店。”
身后的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好你个老骗子,凡事都用我的名头是吧,且等我隐忍几天,待我恢复,一定给你好果子吃!
听罢,李瑾笑道,“我家客栈最近别的不多,空房倒是一间挨着一间,就是……”
思索再三,他还是如实相告。
“且教老丈知晓,我这客栈后院柴房却是停放了前不久一位已死的客人尸体,跟您一样也是逃难而来,兴是一路舟车劳顿,心力交瘁,刚刚歇息几天,便在梦中走了,不知您老是否介意。”
王德有眼见自己之前瞎编的胡话回旋到了自己的身上,不过走南闯北多年的他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别说是死人,就算是活人,自己也亲手料理了不少,于是回道。
“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苦命人呦——”
“那好,老丈,我这就叫内人引你们爷俩去后院,至于住店钱,我就不要了,您老还是收好,花在自己和孙儿上去吧。”
王德有连忙作揖道谢,再次化为吉祥话批发机器。
“贵店将来一定生意兴隆!财源广进!财运亨通!店家您及夫人一定长命百岁!吉星高照!心想事成!”
“哎,是那躺在羊车上的小哥哥!”赶去二狗家里炫耀糖葫芦的幼童此时恰好回来,看见门口的羊车眼前一亮。
“这位便是令公子吧,如此俊朗聪慧,将来长大一定前途无量。”王德有笑呵呵地看向那刚进来的幼童,眼中却迸发出一股转瞬即逝的精光。
“承蒙老丈谬赞,这是犬子,单名一个林字。”李瑾拉过幼童,将他面对王德有,“林儿,还不谢谢老爷爷。”
“谢谢老爷爷。”林儿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
躺在羊车里的路明非则全程旁观了店内的对话,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初来此地,虽然由于昏迷栽到了王德有手中,但是苏醒后却是看到了不少善良的好人,他已经到了明辨是非的年纪,自然看得出这王德有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莫说作奸犯科,只怕是杀人放火也曾干过。
一路上听着王德有半是吹嘘,半是吓唬自己说的事情,已经足够令人发指,而那抹一闪而过的精光自然也被他捕捉到,想来也不会是好事。
不能再拖了,他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