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贝多芬古雅恢宏的命运乐章,那个吻深沉绵长。
紫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满身是血的少年身上,紫色长发,琉璃般的长裙,全部瀑布般延展开来。
有些浑浊的眸子微微颤抖,一手抚摸着少年颤抖的右眼,像是一只孔雀,拥抱着死去的爱人。
可少年的眸子地震般颤抖,幽绿色的眸子深处,涌动的群蛇几乎要将他淹没,冰冷的蛇信吞吐着腥臭的气息,尖锐的毒牙扼住脖颈。
“呃……”他想要开口,可喉咙被开出了一个大洞,气管下意识的收缩间,涌出来的就只有血。
“呃……啊……”
海斗远远地看着,他明白鸣神我渡的呜咽,未能说出的话语到底是什么……
愤怒……
那是火山喷发般的冲天烈焰,无法熄灭,无法抹去,鸣神我渡的手指在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
你恨过谁吗?
当然恨过,排挤你的同学,告密的闺蜜,给你头上种草的兄弟,炒你鱿鱼的老板,或者武侠小说里那种杀父仇人不共戴天!
是个人总会想着复仇的,这多么正常。
脑子里想着怎么把这些人渣带去烂尾楼,丢进水泥池,看着他/她哭嚎着变成大好河山的建筑基石,发挥余热。
甚至于像海斗,也曾经恨过陆钰,如果不是陆钰给他的人生埋下阴影,他的笑,多少可以少那么几分疲惫。
可你有没有想过,恨一个人能恨多久呢?
海斗初中时,同桌是全班第一的女生。
女生平时很安静,他也很安静,觉得自己和这样的大美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一个上课认真听讲,一个涂涂画画吃吃睡睡,像是过着截然不同生活的陌生人。没有小说里的日久生情,两个人坐在一起几个月,实际说上的话连两三句都没有。
那时老师非按成绩排名选班干部,硬是害得他被迫营业成为这位班长同桌的副班长,说白了就是打下手。
一个班长,一个副班长,俊男美女,对上眼总是都会莫名脸红,那时同学们都觉着海斗和她说不定会有一段故事。
可有次考试考差,海斗回家,依然是一顿痛骂,他憋了一天,回学校时少有的,想问问同桌的分数。
可女孩扫了他一眼,沉浸在自己超常发挥的喜悦里,“别不自量力了”脱口而出。
他讨厌女孩……
他也知道那句话其实没多少恶意,或许是开着玩笑,或许是无心的一句话,女孩很细心,也向他说了抱歉。
真的是很好的女孩,还会在意他这种人是否玻璃心被伤到,也许是他不好,也许是他不识抬举没有气度。
海斗挠着头,自然地微笑着,“没事没事”。
可哪有那么多“没事”,他被洋溪和几个大男孩踩着头逼得跪在地上时,也是被骂着“小杂种,别不自量力了”。
他被陆钰罚跪,锁在漆黑的地下室,本能告诉他要反抗,可那个黑暗里的声音也说着“别不自量力,陆海斗。”
刚刚,鸣神我渡被打得快死的时候,眼睛里冒着光,像是那个黑暗里的声音又重新在海斗脑海里回响。
鸣神我渡也一定知道,自己在不自量力,一个人怎么可能对抗整个世界呢?圣纹者,Forsaken,还有更多更多觊觎Forsaken力量的人和势力。
可鸣神我渡还是那么做了,咬着牙,拖着千疮百孔的自己,像是百万大军前横刀立马孤身一人的大将军,朝着千军万马露出獠牙。
海斗TM的根本就不关心成绩,可他不能不关心,就像所有快冻死的人都不得不关心火苗是否熄灭,所有快饿死的人都不得不在意粮食还有多少。
他成绩不好就是和陆钰作对,就是浪费那个男人的投资,是有罪的。
所以他远离了那个女孩,装作毫不在意,只是在写毕业录的时候,女孩全班一个个找人写,到他那里时……
他冷着脸,走出教室,一言不发。
他还是恨那个女孩,没办法原谅,又或者只是恨那句话,或者,只是恨自己心底的懦弱。
同学们骂着,狗海斗不识抬举,你以为别人喜欢你签毕业录呀,有什么可傲的,装你麻呢!
人就是这样啦,有些东西就是放在心底,失落也好,裂缝也好,都满满地装着。
可那是一间很小很小的房子,除了自己就再也装不下别人,有的人忽然地走了进去,就要害得自己又一次遍体鳞伤。
他当时那么讨厌那个女孩,那么恨陆钰,自己都觉得有点小气,想过把他们暴揍一顿出口恶气,可已经太久啦,六年?或者七八年?
他已经连那个女孩的名字都记不清了。
仇恨根深蒂固,有人就有仇恨,可你能恨多久呢?
十年?百年?千年?
那么孙悟空被压了五百年,出来首先就该去找如来的麻烦,白蛇从雷峰塔出来,先得把法海的骨灰扬了再去生活。
事实是,仇恨没有我们想的那么深刻,仇恨也是记忆,再怎样的悲伤,愤怒,在千万年后也会消散,渐渐的记不清,空无一物。
你最恨的人,许多年后,哪怕面对面看着他的脸,说不定也已经认不出来。
可他从没想过,会有人的仇恨,一直持续6600万年。
因为鸣神我渡没有忘记……他怎么可能忘记,如果说仇恨是记忆里的痛苦结成的琥珀,那他的琥珀早就熔铸成铁,融入每一丝血液。
忘川席卷大地之后,他没有立刻死去,冰冷的忘川深处,他的“死”持续着……
空无一物,漆黑而冰冷,无法呼吸……
像是所有的记忆都如退潮般向后涌去,黑暗化作群蛇将他淹没,死去的人和事拖着他的脚,如坠泥沼。